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观者或有惊叹,拆穿不值一提!沈家越过那些侨门人家的阻挠,一步步显拔于时局之内,而这个崛起过程也是对侨门权术的剖析和认识过程。明白了他们的玄机和巧妙,也明白了他们的局限和软弱,不只能够取而代之,而且还能做得更好!
自从王敦事败之后,钱凤便一直隐匿在暗处,虽然没有机会像沈充这样一路显眼,通览全局。但他也有自己独特的经历,尤其是此前在襄国参与了程遐弑君谋逆的这一个过程,虽然他在其中并不是一个重要的执行者,但也毕竟参与其中。因而会有不达中途,难知此程长短的感慨。
如今他们的视野、格局,俱都已经不再局限于吴中或者江东一地,这于他们而言,也是一个长足的成长。今次沈充归都,取得了南人能够在朝堂中获取到的最高权位,对于他们这一对良友而言,也是一个新的起点,一个进望更加宏大目标的开端!
沈充今次归都,倒也没有再作态拖延,一俟接到台中诏令,便将京府事务交割一番,然后便洒然起行,甚至就连京府众多人家想要集宴欢送都予以拒绝。其过程之顺利,传到都中的时候也令台辅们都颇感意外,乃至于产生一种沈充其人乃是勤于王事的忠义之士这种错觉。
当然,错觉仅仅只是错觉。沈充之所以归都这么顺利,自然还是因为得到了足够的利益。这也让许多此前便与沈氏等吴人不乏龃龉碰撞的青徐人家颇感不满,认为不该在没有得到任何许诺的情况下便给予沈充如此高位,这会让接下来的谈判交涉变得更加被动。
但不满是一方面,如果他们还有能力决定此事的话,沈充这一项任命此前根本就不会获得通过。现在,事实已经如此,沈充已经在归都途中,最根本的问题则还没有得到解决,就算他们想反悔,其他人也不会答应。
除了这一点不和谐之外,整个台城对于沈充的归都还是持着欢迎态度的。且不说沈充的归都便意味着将要开始正式解决淮南问题,单单解除了沈充的军权本身便可以称得上是一桩收获。
如果沈充还率军坐镇于京府,这本身对于台城便是一桩庞大的压力。而且以沈家今时今日的声势权柄,如果还要强硬将其家排除在台城中枢之外,这也是一件隐患。所以沈充归都执政,也是各方能够接受的一个结果。
当沈充一行抵达建康时,大量台臣出城相迎。吴人群体自不必说,沈充本身便已经是吴人们当之无愧的领袖人物,其人归都担任执政对吴人们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至于其他各方,也都没有必要在这种时节纠结于此类虚礼,权当给了一个面子。
至于建康城的民众们,也都多有出行,沿途观望。沈充其人在建康城倒不具备多么崇高的人望,可是他作为沈哲子的父亲这一节却是让人频频提及,因而民众们也是不乏好奇,都想见识一下究竟何人能够教养出那样惊才绝艳的儿子。
沈充因子而进,这一点不乏时人讥讽,甚至此前在都外台臣们迎接时,便不乏人语带讥诮。对于这一点,沈充倒是看得开,完全不以为意:“人言褒贬,此世积弊。家业进退,自是各显所能。吾儿确有显才,已是人尽皆知,又何须因畏人言而自作拙态?此世人多以旧声枯骨为美,与那些碌碌无为、荫受父祖之众相比,我家儿郎高才可夸,我还是略得教养之功,又何须以此为耻?”
他是真的不以为耻,反而觉得是家门荣光。冢中枯骨再怎么显赫,那毕竟已经是过去,然而他家儿郎大誉当世,带契整个家门,未来仍有无尽可能!
沈充入都过程虽然顺利,但是跟台臣们久困的状态相比,仍然算是晚了。尤其如今已经时入冬月,再过不久就到了腊月,如果不能尽快从速的解决淮南问题,等到进入了腊月之后,诸多祭祀典礼的准备筹措都要被耽搁。
所以,沈充在入朝拜见君王之后,当天就被留在台内履职上任,甚至连都中一些故旧亲戚都来不及前去拜访。如此追求高效率的场面,在如今这个世道下真是不算多见。
时间虽然赶,台内对于沈充的安置倒也没有将就。尚书仆射本就是尚书台官长,此前戴邈在这个位置上其实谈不上多显重,如今沈充入朝,台内干脆打通旧官署之间的围墙,尚书台几处分曹并作一处,作为沈充的新官署。至于府下一应属员也都尽数整理备册,以供沈充挑选,那些备选者无一不是台内俊彦少壮,务求不要让沈充再纠缠于此类枝节小事,尽快开始正题的讨论。
沈充对此也都尽数笑纳,甚至丝毫不避嫌沾了儿子大功之光的事实,直接将原本担任沈哲子属下的张鉴充作自己掾首,剩下的属官也都从速以决,很快就搭起了一个行政班子,开始接手尚书台事务。
沈充能这样识相,台辅诸公们也松了一口气,于是再打起精神,准备开始正式讨论淮南事务各项问题。
在沈充归都之后第三天,久久没有音讯传来的江北淮南终于有人抵达了建康城。来者乃是梁郡太守庾条,而在其队伍中还有一个让人颇觉意外或是陌生的人,那就是此前在都中昙花一现,随即担任谒者、此前以台使前往淮南,继而便杳无音讯的司马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