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新县人口数千,全部被驱赶到县衙前的大街上,冬日艳丽刺眼,从高空轻轻抛洒下来,百姓们脸色各异,有人惊恐、有人茫然、有人木讷,还有孩童低低的哭泣声。
一阵风吹来,木台边旗杆上的布旗迎风飘扬,孙召聪竹竿般站立起来,清了清嗓子,开始喊话:
“乡亲们,静一静,今年天上月亮屡屡侵犯牵牛星,这是为嘛?它主晋国将有大灾难发生,天上神灵将要降罪人间,想化解灾难,只有加入天师道!”
台下的百姓一脸茫然,一脸冷漠,一脸懵懂,仍是没有一个人说话,孙召聪心中发慌,感觉自己这戏演不下去,他硬撑着说下去。
“加入天师道,才能进入天师仙界,才能长生不老,这玉盒中的是仙丹,一会每人上前领一粒......”
台下一片寂静无声,没有一人上前领取仙丹,“哇”一声,木台前一个男童突然大声啼哭起来,其他孩童仿佛受到感染,一起放声大哭,一时间哭声四起。
孙召聪身影一晃,跃下台去,伸手将台前男童抢了过去,晃身又蹿回木台,数名天师道人挥舞兵刃,将骚乱的人群驱赶回去,见孙召聪动手抢走孩子,人群中所有母亲伸手将各自孩子嘴巴捂上。
“乡亲们看好,下面本将喂这孩子服一粒仙丹,他便会马上不哭。”
孙召聪一边将一粒丹药喂入男孩的口中,一边暗暗凝集灵力贯入男童胸腹,男童胸腹间呼吸不畅,顿时停住不哭,咽下丹药后张大嘴努力吸气,逐渐安静下来。
“乡亲们,孩子不哭了吧?这就是天师仙丹的好处,都来尝一尝吧......”
台下人群都是普通百姓,远远看见男孩瞬间不哭,有人便上前索要丹药,孙召聪暗自松了一口气,使了眼色,木台两边的天师中人开始引导人群,发放丹药。
“微末伎俩,愚弄乡众,天师道数百年声誉必毁于尔等宵小之手!”一声讥讽声从台下传上来,字字吐音清楚,径直钻入孙召聪耳中。
孙召聪顿时想起在彭城时,刘敬宣也是这般讥讽他,正待恼怒叫骂,忽然醒悟,刘敬宣是北地口音,而台前人口音是江南软语,口气中除了讥讽,还含有责备之意。
“什么人胆敢污蔑本将,敢站出来说话嘛?”
阳光下人影一闪,木台上多了一名灰衣青年,神情忧郁冷漠,傲然道:“甘派为了人数优势,竟不择手段召纳道众,可悲、可悲!”
“你是苦派的,那郡祭酒门下?”
“在下原是甘派,如今已自动退教,和米教无关。”
“你?”孙召聪一时想不起这灰袍男子是那家祭酒门下,不过既然同是甘派中人,倒不便动粗:“既然是一家人,你怎么折本将军的台?”
“只是看不惯你而已。”
“既然是甘派中人,你应当知道,本派从杜师祖那一代起,便一直这般开设天师道场授丹收人,本将军何错之有?”孙召聪带人进城后,到至今仍没纵兵抢掠,方氏府中的事儿,全是在黑暗进行,无人知晓。
灰衣青年一愣,脸上顿时一片冷漠,显然不懂如何和孙召聪胡搅蛮缠。
“哈哈......”一阵雷一般的笑声在台下响起,台前人群蓦然向两边一分,一名黑衣大汉昂首挺胸直扑木台。
“道友停步。”台前两名天师道修士一声冷喝,从两侧出手直向黑衣大汉肩头抓去。
“噗”一声,两修一抓犹如抓到一块坚硬的岩石上,浑然无处着力,黑衣大汉恍若不觉,从台上一个大跨步,径直迈到木台上。
“出了药杞山,道长一直说有人远远跟踪,原来是你小子。”
孙召聪见两人在木台上一东一西,竟未将自己这个将军放在眼中,登时怒了:“二位是什么人,扰乱天师派丹,不怕天师降罪吗?”
“降你娘的蛋,你不认识俺了?”黑衣大汉歪头看看孙召聪。
孙召聪抓耳挠腮想了想,仍没想起来黑大汉是谁,只得说:“道友到底是谁?”
“多年前在秦岭,你把俺老牛烤的野猪肉吃的连骨头也不剩,今日竟翻脸不认人了啊?”
数年前,两人曾在秦岭偶遇,孙召聪眼中只有秀色可餐的卫子怡,对五大三粗的阳大牛连一眼都没舍得多看,经阳大牛一翻旧帐,感觉依稀好似相识。
可是阳大牛太不会说话了,当着一县百姓的面,当着上千鬼卒的面,如此直白出言逼问猪肉骨头,大失自己天师大将军的脸面,便将瘦长脸一沉,直接装作不认识阳大牛。
“那蹦出来的黑粗流民,竟想跟本将军套交情,再不滚,本将可要生气了。”
“不认识俺了?”阳大牛一声怒吼,揸开五指向孙召聪衣领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