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怯弱的人到了这里,也会完全的忘记死亡的恐惧,因为他们每时每刻都在面对死亡。当你的枪射倒一个敌人,你永远猜不出下一个被射倒的会不会是自己,这就是战争的法则。 机枪的枪口在那跳动着,教导队的机枪手们的动作完全是机械的,似乎他们要做的,就是尽快把弹匣里的最后一颗子弹打出去。
一个士兵扬起手臂试图将手榴弹扔出去,但他才把身体露出掩体,很快就被日军射来的子弹撩倒在地,接着,那颗没来得及投出的手榴弹就在他的身边爆炸,他自己,连同他身边的一个同伴,一起被炸倒在了自己的手榴弹下。
一个日本的军曹正在那指挥着队伍冲锋,但他没有发现,城墙上已经有一枝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他。枪响了,正好命中这名军曹的脑袋,瞬间,脑浆和着鲜血流了出来。 没有人会为此怜悯,包括敌人和自己人,后面的士兵很快踏过了他的尸体,继续绝望的向着前面冲锋。没有人他叫什么名字,没有人会去关心这个问题,士兵们唯一关心的,就是如何尽快完成这次冲锋任务,如何能活下来,仅仅如此而已。
进攻中的日军再一次退了下去,但光华门的阵地上却听不到一点欢呼。 一片静悄悄的,静得让人害怕,间杂着的声音,只有呕吐的声音,大口大口的呕吐,恨不得能连自己的肝脏一起呕吐出来。唐城也在呕吐,一具天灵盖被子弹掀开的尸体就倒在他的身边,刚才全部的心神都处于亢奋的唐城忙着射杀城外的日军,当日军再一次被打退之后,唐城这才发现自己和一具尸体趴伏了超过好几分钟。
“准备战斗,日军上来了,准备战斗。”城外的36联队一反常态的对光华门发动了几乎不间断的进攻,唐城刚刚想要给自己更换一个位置,城外的日军就再次攻了过来,而且这次的人数看着还要多一些。天地间瞬间再次被血色染红,明明枪炮声在那不断轰鸣中,但对双方的士兵来说,他们的耳朵里根本就听不到任何声音。
城墙上的机枪阵地疯狂地吼叫着,重机枪一直都是日军重点打击的目标,顶着日军的炮火,守军已经换了不知道多少重机枪手了。 又一个重机枪中弹倒下了,身边的同伴看也不看,只是将他的尸体一把拉起,就这么随手往边上一放,然后自己操起了同伴留下的机枪,重机枪在他的手中重新恢复了活力,继续发出了让日军恐惧的吼声。
疯了,攻守双方全都打疯了,所有人的完全都丧失了理智。在他们的眼里,只有杀人和被杀,死了的人没有任何怨言,侥幸能活下来的人也不觉得有任何可以值得自己高兴的地方。粘稠的血浆在城墙上慢慢汇聚在一起,慢慢汇聚出了大大小小的血洼,阵亡士兵的尸体根本来不及往下搬,只能暂时堆放在城墙上,成为血洼的一部分。
随着日军的不间断进攻, 守军的弹药被急剧消耗着,手榴弹和子弹被成箱成箱地用空,机枪手的整个半边身子因为不间断的射击都已经完全变得僵硬。指挥战斗的军官们再也吼不动了,从他们的嗓子里发出的只能嘶哑的根本让人听不懂的声音。其实,仗打到这个地步已经根本不再需要长官们的指挥了,因为城墙上的**士兵,他们每个人都在为了生存而努力着。
趴伏在沙袋后面的唐城已经记不得自己打出多少发子弹,他的肩膀已经裂开了一样的剧痛,可他还是继续朝着城外的日军射击,因为他身边那些士兵也都在不停的开枪射击。碾子的那挺日式轻机枪早就没了子弹,运气很好的碾子直到现在也没有受伤,倒是小心翼翼的九斤被日军射来的子弹击中了肩膀,虽说是不严重的擦伤,却已经令九斤体会到战争的危险。
鼻端浓重的血腥味和肩膀传来的剧痛,让唐城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盼着战斗能早点结束,可惜他做不了那些日本兵的主,而且看着现在的形势,城外的日军似乎并没有想要罢手的意思。终于有人受不了战场的残酷,一个看着比唐城大不了多少的士兵扔掉手里的步枪想要逃离战场,可惜他忘记了城墙上还有军官在场,一声枪响过后,这个想要逃离的士兵倒在了血洼里。
“临阵脱逃者,杀。”开枪军官的喊叫很好的诠释了军法的残酷,在血淋淋的事实面前,同样有着逃离心思的士兵们只能和唐城一样,期盼着战斗能早点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