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逆转乾坤的上古禁术,菁华也只是听父亲说过,一旦被催动,星辰颠覆,时空逆转,可渡人生还,北赢千万年间也无妖催动过,因为没有那个能耐,亦没有那个胆量,那般强大的术法,一旦被反噬……
楚彧冷声:“在阿娆面前,给本王闭紧嘴。”
如此看来,竟不是那蛇妖在危言耸听,这一世,当真是被逆转重来的时空!难怪,难怪半年前楚彧突染心疾,难怪北赢的万妖之王突然成了人间病秧子,竟……竟是一场红颜劫乱。
菁华抱剑就跪地:“请主上将内丹取回!”
催动禁术之时,那蛇妖定是在旁,是以,才存了前世记忆,那么,她所说的反噬也定确有其事。北赢术法有记,反噬之力,可折寿,可陨命,非大妖之上所不承。
楚彧对菁华的话置若罔闻,转身便往地牢折返。
菁华不依不挠地跟着:“若主上的心疾是遭禁术反噬,断不可以人族之身受噬心之疾,您,您会没命的。”
楚彧突然停下,语调强势,不容有半分置喙:“阿娆也遭了反噬,没了内丹我的阿娆会怎样,本王不知,也冒不起那个险。”
到底,大凉三十九年的大阳宫里发生了什么,以世子爷的能耐,怎会被反噬。
“主上——”
“在她面前,一个字也不要提。”
字里行间,竟带了杀意,楚彧眼底全是不暮的寒意,菁华哑口无言,还能说什么?说什么都没用,只要萧景姒有一丝一毫的闪失,妖王大人都会拼了命。也是,若是萧景姒知晓了,那颗内丹她恐怕就是搜肠刮肚也会吐出来。
这一个两个的,玩什么不好,搭了命去玩儿女情长!
菁云从地牢出来:“主上。”
楚彧眸光沉了沉:“她死了没有?”
菁云抱手躬身,请罪:“臣下无能,成壁修以禁术,可移动七寸命门,以臣下的修为,要杀她,还需些时日。”
菁云两百年修为,要破成壁的一身邪术的确非一朝易事。
“本王等不了了。”
亥时,不知哪儿飘来的几朵浮云遮住了半扇盈白色的月,风拂弯了枝丫,吹着星月殿里的树叶沙沙作响。
“主子。”
紫湘在寝殿外唤了一声。
她压低了声音:“地牢里的人逃了。”
殿中没有掌灯,昏昏暗暗地沉默着,许久许久,烛火忽明,她背身站在灯下,着了一身素白的寝衣,长发披散垂着,肤色白皙,一双眸子黑白分明,便那样看着窗台前的人:“你到底怕我知道什么?甚至不惜放了那条蛇。”
他不解释,因为知晓瞒不过她,也逃不开她这双盈盈水光的眸。
纸窗敞着,有风吹来,楚彧穿得单薄,唇色微微发白,低低嗓音带着几分央求:“阿娆,你别生气好不好?”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她那么聪明,不能说,一句都不能说。楚彧沉默,一直沉默。
良久,萧景姒收回目光,不看楚彧一眼,侧身道:“备车,送世子爷回王府。”
子夜时分,华支便来敲了钦南王爷的门,惹得王爷老人家一阵骂骂咧咧,正要倒头就睡,听得华支说是世子爷回了。
楚牧的瞌睡一下子就吓醒了,披了件外裳赶紧起身,揣着一肚子的好奇,自家这不孝子在星月殿住了大半个月了,三请四催也不回来,今儿个怎就大晚上回来了?
“今晚是吹的什么风?你居然回来了。”
莫不是良心发现,来陪他这个老头子?
楚彧从马车上下来,裹了件黑色的大氅,整个人恹恹的,也不理楚牧,目下无尘地直走,径直去了世子院。
楚牧察觉不对:“世子怎么了?”
菁华将声音压到最低:“王爷,世子爷是被国师大人赶回来的。”
赶回来?
原谅楚牧脑补了一出小媳妇回娘家的戏码,实在是迷之切合,顿时就窝火了,扯着大嗓门吆喝:“好她个萧景姒,居然胆大包天给我儿子脸色看!”
他都舍不得对自家宝贝儿子甩脸色,当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居然被别人扫地出门了!
楚牧气得想大骂,不等他上脸,楚彧回头冷冷一瞥:“不准你骂她!”
楚牧吹胡子瞪眼:“她都把你赶出来了,你还护着她!”再不给那女娃子一点颜色瞧瞧,以后他家宝贝儿子夫纲何在!
楚彧一副护犊子的样子,对着楚牧冷眼冷言:“都是我的错,阿娆一点错都没有,你若是再说她,便自己回嵘靖南地。”
夫纲?比起萧景姒,那都是屁!
楚牧一甩头:“……不可救药!”
连着三日阴云密布,初春的雨将下未下,风卷枝头,杏花雨下,纷纷扬扬。
萧景姒站在窗前接了一抔花絮,看着掌心怔怔出神。
紫湘取了件披风递给她,道:“主子,质子府已人去楼空了。”
萧景姒拢了拢衣衫,将纸窗打下,神色波澜不惊:“大抵逃去了夏和。”
“可用派人去拦截?”
萧景姒摇头:“大凉与夏和终有一战,他日战场见吧。”
紫湘略微惊愕:“主子要开战?”
夏和与大凉的盟约早在嵘靖一战便岌岌可危,表面风平浪静罢了,一触即发是早晚的事情,只是,尚无确凿的名义,这两国的战火便只是蠢蠢欲动,都不想担这烽火天下的霸君之名。
如此看来,主子是想先下手为强。
萧景姒道:“赵信早在一年前便暴毙了,如今的夏和帝不过是那蛇妖的爪牙,我与她绝不能共存,这夏和国,我要定了。”
紫湘大吃一惊,竟不知还有这番内幕,思量了一番:“若是大凉的下一任君主不放权的话,”
萧景姒轻描淡写道:“所以,我打算让这凤氏江山改姓萧。”
紫湘呆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静。她想过自家主子称帝,只是从未想过理由竟是这个。
“七小姐,七小姐。”
云离从殿外跑来,掸了掸肩上落的几滴雨,说:“七小姐,世子爷又来了。”
这都第三日了,常山世子日日来星月殿守着,七小姐不唤,世子爷也不进来,就守在门口,都快杵成一座望夫石了。
萧景姒垂眸:“不见。”
也听不出喜怒,七小姐连着三日闭门不见,云离甚是不明,分明前几天还形影不离恩恩爱爱的,怎就突然闹起了别扭。
云离原原本本地传话:“世子爷说不是来见你,而是路过星月殿。”这不是理由的理由也用了三天了。
萧景姒沉默不语,云离便去传话了。
紫湘迟疑了一下:“主子,眼下乌云密布,怕是要下大雨了。”
“你想说什么?”萧景姒的视线似有若无地飘到了殿外。
分明心疼得紧!
紫湘道:“世子爷还在殿外,若是淋了雨伤了身子如何是好。”
萧景姒眉头皱成了川字。
片刻,淅淅沥沥的雨便落了,初春的雨不汹涌,绵绵软软,却密密麻麻,带着些许凉意。
雨滴成帘,敲打着窗。
萧景姒站起身,走到殿门口:“他可带了伞?”
“带是带了。”云离皱着一张小脸,颇为担忧,“只是世子爷不让菁华将军撑伞。”
萧景姒眉头又是狠狠一拧,撑了伞便出了寝殿。
云离跟在后面,笑嘻嘻的,七小姐才舍不得楚世子淋雨嘞。
星月殿外,楚彧一身白衣往那一站,人生得美,自成一道风景,细雨朦胧,好一副美人沐雨图。
菁华可没有半分赏美的心思,小心撑着伞:“爷,您的身子受不得寒。”
楚彧冷眼瞪他:“滚开滚来,不准给我遮雨,我要是受寒了,阿娆定会心疼我。”
菁华不敢苟同,也没有滚开。
楚彧耐心不好:“你懂什么,别来碍事。”
菁华确实不懂,这般幼稚的行经也不想懂,面不改色的一副棺材脸:“不管怎么样,也不能拿自个的身子不当回事。”
楚彧怒喊:“我的身子是你的吗?”他义正言辞信誓旦旦地吼,“我的身子是阿娆的,要你管!”
就没有见过这样蛮不讲理的妖。
菁华无言以对,充耳不闻,把伞撑过去一点,正打算再捻了个避雨的小妖法,便听见楚彧恼羞成怒的声音:“你再敢忤逆本王,本王就把你——”话锋突然一转,百转千回的温柔,“阿娆~”
前一刻狂风骤雨到后一秒和风细雨的转变,大抵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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