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宽肅在湖南的葬礼早就办了,杨锐不忍告诉他原委,只好道:“革命成功你就可以见了,不但可以见。还可以搬到皇宫里和他们一起住,到时候一家人其乐融融,和在潭州时一样。现在呢,你要是见了他们,那一旦走漏了风声,那满清可是要灭九族的。”
灭九族的威力可是比丢海里喂鱼大多了,朱宽肅顿时小脸都吓白了。杨锐见此又道:“你好好听话,革命成功之后那就能见着他们了。你要是不听话,革命拖个十年八年都不成功,那这一辈子都很难见着了。”
“我一定听先生们的话。”朱宽肅说道。认真的很,之前唱戏的感觉一扫而空,只觉得现在做的这个事情无比重要。
杨锐临行前来见朱宽肅。只想着在他心里灌输一些民主思想,却不想这个工作蔡元培早就做了,让他白跑一趟,不过白跑就白跑,最少这能让他放下一些心。回去的路上,杨锐问陈广寿:“孑民现在怎么样了?”
“蔡先生啊?蔡先生那边还是老样子啊,没有什么异动。有什么事情吗,先生?”陈广寿说道。蔡元培被捕之后,复兴会四处打听到下落本想救人。但因为关在北京内城区的民政部监狱,那里面戒备森严。着实不好动手,在众人想冒险一试的时候。却又被杨锐喊停了,加之满清并不杀他,所以现在只是买通狱卒看着他。他现在的待遇并不太差,牢房都是裱糊过,一人一间,而且还可以托人买书,只是报纸却不能外购。
“我没有什么事,就是有些想他了。”杨锐问了蔡元培之后便不再说话。在他的印象里,蔡元培是个不错的朋友,但却未必是一个好的革命者,他很多事情想法都是太天真了。
蔡元培在杨锐心里想了一会便不想了,而后他的脑子里又装满了严州反围剿的事情,虽然他已经很早就离开了美国,邮轮也是快轮,但抵达沪上的时候已经是三月了,而且过几日就是惊蛰,农谚有云:过了惊蛰节,锄头不能歇。满清的春季攻势和革命军的扰乱计划都在准备,在沪上法租界的寓所里,看着从东北过来的贝寿同,杨锐问道:“准备怎么打?”
先于满清动手,打乱满清的进剿,这是上个月决定的计划,严州和参谋部都为此探查考虑良多,计划已经定了,但是不是能万无一失,那就谁也能不能保证了。
指着桐庐、富阳、杭州三地,贝寿同道:“现在的计划是这样的,严州被派出两个旅从桐庐忽然攻向富阳,占领富阳之后,再进逼杭州,把满清大部分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而西面的徽州、南面的金华,北面的宣城,并不主动进攻,最多只会派小股部队袭扰作战,能端掉清军的辎重弹药最好,如果端不掉,那就只是袭扰,以打乱他们的围歼计划。”
“为什么选杭州?”看这贝寿同选的进攻方向,杨锐很是奇怪,他原以为会选北面的宣城方向的,那里是安徽新军和江苏第九镇驻防,第九镇是有内应的;或是选南面的金华,这一面是江西新军和一些巡防队驻守,人数有近三万人,但战力却是四路里面最弱的一支。而杭州这边,有第六镇和第十镇和一些巡防队,算是四路中最强的一路了。
“选择杭州方向主要是考虑调兵迅速,还有就是后勤补给。”贝寿同指着钱塘江的上游富春江解释道:“今年冬天偏暖,按照严州的老农所说,这样的年景,早播种也成。所以,在我们开战的时候,根据地就已经在播种了,这个时候大部分的劳力都需要应付农忙,所以选择有水路保障的东面,那么顺流之下的补给,将最低限度的使用根据地的劳力。”
“那怎么对付满清的炮艇?”杨锐问道。选择水路固然是好,但是满清的炮艇对付起来很是麻烦,这些炮艇虽然破烂。但是都是铁甲的,迫击炮无法对付。而上面的火炮虽然射速慢,但好歹是门火炮。以前围剿的时候,满清是水陆并进,而后被革命军的水雷炸沉了两艘,满清便找了很多水手划着木船扫雷,最后革命军只得在河道狭窄处钉上木桩,迫击炮定好角度,才把那些炮艇吓了回去。而现在依水而下富阳。怎么对付满清的[炮艇就是最要紧的事情了。
“东北那边调了两个炮连过来,十二门76mm的俄式野炮,这些野炮有四门改装过,打水上目标完全没有问题,而且这一段时间还没有下雨,江水还很低浅,大的炮艇进不来。”贝寿同道,杨锐离开中国有两三个月,这段时间参谋部还是做了不少事情。
“可到了杭州就不行了吧,钱塘江再浅。炮艇也还是能溯水而上的,到时候满清从我军侧后登陆,迂回我军后方。那……”杨锐都没有计较木船是不是可以承受野炮的后座力,只觉得这个计划似乎是太大胆了,不过,还是很出人意料的。
“杭州并不强攻,只是吸引满清的注意力而已。现在第六、第十两镇都驻守在富阳一线,加上一些巡防队,一共有三万多人。这一路新军最多,但是在前几次的围剿中都被我们打怕了打疲了,他们的战意并不高。只要能把这两个镇先打垮,那么破围剿就不难了。两个旅一旦拿下富阳。那么其中一个旅就通过水路迅速回调,以防止其他几面的清军进攻。而杭州那边,还是会进攻,但只是虚张声势而已。”贝寿同道:“江南局的小型船用柴油机已经运进严州了,整个冬天,严州已经造了十几艘柴油机船,这些船顺流从严州到杭州只要一天,逆流而上只要两天。每条船加上后面的拖船可搭载一个多连,一次可运四千人,如果是紧急状态,那么四天之内就可以把一个旅调从杭州调回严州。”
听说严州造了柴油机船,杨锐心中赞许的时候又是肉疼了一把,柴油机初造,成本极高,加上螺旋桨等,一套需五六千两,十几条船弄下来就要近十万两,而且这些柴油机都是油老虎,以后估计专门要有一个飞艇给他们运柴油了。
杨锐想到此,贝寿同却又说道:“除了运输船,严州那边还造了两艘炮艇,都是铁甲制的,完全可以抵挡满清炮艇的炮火。”
围剿战事一起,军费就开始吃紧了,贝寿同又是柴油船又是炮艇,如此算起来,最少花了二十万两,杨锐正想问是谁批的钱,又想到这应该是章太炎弄的,便不说话了。去年冬天,被判了一年牢狱的王季同虽然出狱,但却被租界应满清要求驱除出境,出狱之后因为满清的探子一直跟着,他便只好上了一条德国船,出国去了,他本想在香港或者南洋下船,然后回转沪上,但是满清盯的紧,只得一路去了欧洲。既然去了欧洲,便在德国待了一些日子才会回沪上,这样一走,杨锐又不在,国内的事务便全部交给了章太炎。
章太炎心疼革命军,经费审批关卡大开,恨不得把严州革命军武装到牙齿,一口气就批了十数个项目,费银六十多万两。其实杨锐卡着严州革命军的装备并不是心疼钱,而是不想革命军的武备太过先进以引起满清的仿效以及怀疑,特别是补给方面,现在革命军有用不完的炸药都已经让满清很狐疑了,现在又跑出来这么多柴油机来,那根据地的补给将会是满清探查的重点。飞艇现在虽然越飞越高,更不需要地面火堆导航,但是马鞍山那边的着陆场,还是要想办法加强保密的,要不然,让满清知道飞艇这个东西,以后的很多事情,比如轰炸清军、突袭京城,那就不好安排了。
杨锐心里直把事情想了一圈,才看着地图道:“这么说来,杭州这边倒是没有大碍,但是两个旅近两万的部队调到了东面,其他三面只靠一个旅也守不住啊。”
“现在满清正在准备进攻,按照情报他们的进攻定在二月初十前后,如果我们把电报线路破话,同时截杀满清信使的话。那么金华最快将在两天之后收到消息,而宣城这边则要在四天后,而徽州最慢。最少要五天到六天。金华虽快,但是兵力最弱。即便收到了消息进攻根据地,也并不会有多大的威胁,而实力最强的徽州湖北新军,并不知道我们主力东出攻打杭州,等他们知道再动作,已经是晚了。这个时候我们的主力已经调回来了。”整个作战计划是贝寿同制定的,他其实就是抓住了富春江水运,再配上最新造的柴油机船。把部队的战力放大了一倍,而先打垮最强的东面这一路,那么其他三面的清军就好对付了。
“那宣城这边呢?”杨锐问道,东西南都妥当了,那就要看北面了。
“宣城这边已经和自己人联系好了,到时候派特战队进攻,争取把满清的辎重弹药都毁了,这样即便是他们想进攻,后勤不利也无法持久。”第九镇的自己人还是很有作用的,正是因为有自己人。贝寿同才敢放心大胆的抽调两个旅进攻富阳杭州方向。
“我们要多少时间,春耕要全部完成,没有一个月怕是完不成啊。”杨锐说道。只觉得抢夺时间是关键,自己这三万人能拖着满清十几万人一个月吗?
“是的,先生,时间是关键。单靠进攻是没有办法阻挡住满清一个月的,但是现在严州那边造了不少地雷,这些地雷还是可以起不少作用的,而且严州这边狙击手也培养了不少,冷枪冷炮加上地雷,还是能阻拦满清不少时间的。一个月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政务部那边要是统筹安排得体。那么二十天也许就忙完播种了。”贝寿同道。
杨锐听着贝寿同什么办法都用上了,自己也没有什么好补充的。于是点头道:“那就按照这个的计划打吧,我这边没有什么好调整和补充的了。严州那边的士气怎么样?”
“听到要反攻,士兵们士气都很高。再说部队已经休战两个月了,物资弹药也补充的很充足,所有人就等着开战了。”贝寿同满脸喜意,严州打了这么久,终于有这么一次是自己主动进攻,这不得不让人高兴。
一切似乎都很完美,计划也似乎是万无一失,但是杨锐心中还是深有忧虑的,严州这边的战事,不是一次反围剿的胜利就能完结的,只要满清朝廷还存在,那么清兵就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强,现在满清是十几万人围剿,那么下一次围剿,那么就将会有二十多万人,再下下一次围剿,那就会有三十多万人。即便通过反围剿的胜利,根据地可以扩大,革命军可以壮大,但是再怎么壮大,也比不上满清增兵的速度。今年严州万幸守住了,那明年是不是能守住?明年将是革命最关键的一年,明年熬过去了,那么一切将顺利,如果明年没有熬过去,那严州这边怎么办,长征吗?
看着杨锐听完整个计划只是在沉思,贝寿同倒是不说话了,他倒没有多想下一次、下下一次的反围剿,只想着这一次怎么完美的破坏满清的围剿,好让根据地的春耕正常进行。至于以后,严州林文潜倒是制定了一个根据地发展计划,其重点其实也是围绕着富春江流域,以扩大根据地面积,增加人力资源和粮食储备。按照这个规划,江上游的兰溪,还有江下游的富阳,都已经在这一次反围剿的占领之列,待围剿胜利之后,整个根据地的人口将增加到两百三十万左右,而且所占的耕地面积也将增加不少,粮食紧张的局面或许可以稍稍缓解一下。
“什么时候开始进攻?”想来想去都想不出什么头绪,杨锐索性不想,又把心思放到眼下的战事上来。
“定在后天,也就是二月初二,龙抬头。”贝寿同看着墙上的日历,很是坚定的说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