税务是国家运转的根基,满清因为贪腐使得整个税务系统低效。比如台湾,在甲午战败割让前,整个台湾的赋税只有八万两,在日本人占领台湾后,不变更税制税率,收取的税款居然有两百九十万两,翻了三百多倍。杨锐初看报告,还以为是下面的人打错了,但是追问的结果确实如此,甚至,还有个更为严重的事实就是,因为满清普遍是绅吏包税制,所以在日本人来之前,底下百姓所交的税负超过三百万两。这三百多万两除了小部分被台湾的满清官吏贪污之外,剩余的全在包税绅史的口袋里。这真是官绅勾结,坑国害民!
因此,杨锐希望建国之后,完全借鉴美国的税务制度,有专门的税务部队,专门的税务法庭,有一支特别能战斗、特别能收税、特别能吓人、特别能掘地的收税组织。这一天会上,杨锐把这四个特别一说,诸人都是大笑。虞自勋效果之后又添上一个笑话,“有一个大力士用力挤干了一只柠檬,他挤完之后对人群说:谁能再挤出一滴,我给他一美元,然后人群里出来个干巴老头,伸手就挤出小半杯。那大力士不由心生佩服,请教老人是干什么的,干巴老头嘿嘿一笑说:退休前在国税局干过。”
虞自勋笑话说完,会上更是乱哄哄的,只等一盏茶功夫之后,屋子里才平静下来。钟观光上气不接下气的问:“竟成,你这个国税局,准备交给谁管?这根本就是个得罪死人的衙门,还有里面都是些什么人?照你这么说,谁乐意去国税局当差啊?”
杨锐也是刚刚笑毕,闻言道:“国税局的局长,我准备让陶焕卿去,他这个人忧国忧民,定能把事情干得好。至于里面的职员,当有两种人,一种就是惩治过后的满清贪官和税吏,他们本来就是收税的,知道怎么收,另一种就是有崇高理想的复兴会会员,为了国家民族的将来,他们能够严于律己,不讲情面不顾私利把税收上来。”
听到杨锐点陶成章的名,在座的诸人都是乐了。这个人能吃苦,有理想,更是激烈的很。最让大家印象深刻的一件事情便是他去日本留学的时候。不坐三等舱居然坐四等舱。何谓四等舱?就是船仓最底下暗无天日的煤仓,那地方黑且脏,也就只要小气的日本会卖这种票。陶成章不但不嫌,把手上的三等票给退了。带着铺盖乐呵呵的进了煤仓。一路到日本,又是和那些锅炉房的锅炉工关系挺好,没事帮着他们铲煤,最后连饭钱也是省了,那些锅炉工打饭的时候也给他带上了一份。
复兴会能吃苦的人很多,但是在入会之前,就能这么吃苦的人却极少。都是秀才举人有身份的人物,做什么都是要讲尊严面子。三等仓大家都不敢坐,更何况那四等舱。
杨锐一提陶成章,诸人都停了下来,王季同道:“焕卿干这个是能干好,但是他性子太激烈了,还是要有一个温和一点的相搭配才相宜。要不然,对百姓收税我怕他太软,对士绅还有富户收税我又怕他太硬。真要是碰到为富不仁还逃税的士绅,他有税务法庭在手,真说不定他会杀了那些人。”
“那就可以加一条规定。逃税不管多严重,都不要判处死刑,真要逃税逃多的。那可以使劲罚款。”杨锐道,“大家可不要误会了,以为国税局像以前的酷吏一样,其实国税局不是我们想象的那般可怕。没钱的或者没有达到最低纳税线的贫民,只会喜欢国税局而不会讨厌国税局,因为国税局做的就是劫富济贫事情。穷人喜欢它,富人则惧怕它,但富人再怎么惧怕,他们也只是肉疼而已。不会真的拼命。我们真正要担心的,还是税款收上来之后。是不是落到了实处?是不是起到了作用?”
说到这里,杨锐看着虞自勋道:“自勋不是要去督察院吗。这就是你以后的事情了。一个收钱,一个用钱,两个地方都是国家的重点。要想强国,那就一定要有钱,现在海外卖债券,之后国内整治满人,整治贪官,整治盐政,都是为了钱。而廷尉府除了用法律保证民权之外,更重要的就是监督官员不乱用钱,贪污不可怕,钱还在,滥用才是最可怕的,钱只变成一堆没用的死物,更要再花一大笔钱才能善后。”
“那竟成,真要按照你说的建立这样的国税局,一年能收多少税?”虞自勋道。
“税收的大项一为农税,二为盐税,三为关税和厘金,四为官业收入。农税本是第一大项,但是去年满清的税收超过三亿两,农税也只有五千万两,只占百分之十七,这里面是有问题的。以前农税只有两千多万两的时候,海关的赫德就说过,印度每年农税有一亿两,但它的耕地面积只有中国的一半不到。他说的虽然不全对,但是意思是这个意思。全国耕地我们调查下来,大概在十一亿亩到十二亿亩之间。平均亩产在两百二十斤,每百斤粮食的价格在一点五两,那每亩的产值在三两,整个农业的产值在三十三亿两到三十六亿两之间。
再就是税率,以前,把所有和农业有关的地丁银、漕粮之类加起来,每亩征收两百文,当时白银价高,铜元也没有贬值,一两合一千六百文钱,但当时粮价却只有一两,一亩地的产出也只有二两,两百文除以三千六百文,税负是十六税一,百分之五点五;现在呢,虽然产出每亩是三两,但白银铜元贬值,铜文增值,一两合八百到九百文钱,税率在十二税一左右,百分之八点三。除了这些还有乱七八糟的捐税、例行的草鞋钱之类,更增加了不少负担。
我们现在的策略是去除苛捐杂税,再去除佃户地租,税率高一些就定十二税一,低一些就定十五税一。按农业产值三十四亿算,那么农税理论上可以收到二亿八千三百万两,实际上打八折就是两亿两千多万两;如果收的轻些,十五税一,那么就是一亿八千万两。如此看来,农税定在两亿两问题是不大的。但是前提有两,一是土改,二是增官。”
杨锐不想把实现农税的两个前提展开讨论,说完农税,快速的切入盐税。“每年的盐税是多少,国会没有单独列项,只是把盐茶合并统计,去年两项收了四千六百三十一万两,但按照我们查证,去年上缴户部的盐税为两千万两,地方截留的在两千三百万两,整个国家的盐税在四千三百万两左右。而用盐的数量,有数字记录的官盐销售量在两千七百二十六万担,但私盐的数字,只会比官盐多,也就是说,每年的食盐销售在六千万担左右。
盐税的税率,之前每斤加价两文,每引只要八钱多银子,而现在屡次加价已经翻了十几倍,每引的税率高在十二三两,低则在七八两,再加上官吏的盘剥、盐商的利润、运费,不产盐的内陆省份,比如云南,每担盐要卖到十六两到二十两,低者如武昌,也在七八两一担,这还是不是零卖,零卖价格更高。
现在我们最可取的做法,那就彻底废除食盐引岸制,实行食盐专卖制。这样每年两亿两的食盐销售额,除去三千万两生产成本,还有三千万两左右的运费,其他的一亿四千万都是税收。这个数目也是要打折扣的,能收的到数目当在一亿两以上。
关税和厘金,关税是在洋人手里的,关税税率和子口税一个百分之五,一个百分之二点五是定死的,每年也就在三千多万两;但是厘金是我们所掌握的,现在每年的厘金有四千四万两。税率说是百分之四,但是一起一落就是百分之八,如果多过几个关卡,有些更在百分之二十以上。按照商业部的统计,不包含进口商品,每年长距离的国内商贸金额在十八亿两左右,再加上进口的四亿七千万两,以百分之五算,能收到一亿一千多万两,但是实际能收上来的也是在一亿左右。
最后大头就是官业收入,就是国家投资的铁路、邮电、轮船、矿山、银行这些东西收益,去年官营铁路的收入在四千六百万两,电信一千万两,邮政一千万两,还有银行矿山,以及满清内务府的一千八百万两,这些钱加起来有一亿两左右,减去各项成本,能调入户部的钱,应该在八千万两以上。
以上这些加起来,有五亿一千万两,再按照去年满清的税收,还有两千万两的茶税,两千六百万两的正杂各税,三千五百万两的杂收,五百多万两的捐输和三百多万两的公债,一共有六亿两。这里面因为要减少苛捐杂税,也就是各种乱七八糟的捐,将会减少两千万两左右,最终的财政收入将在五亿八千万以上。”
满清去年的税收在三亿两出头,到了杨锐这里却翻一倍,变成六亿两,而且数字都有来由,不是凭空估计。六亿两,按照之前满清的财政预算,推翻满清去掉皇室八旗以及其他体制费用,能节余的钱应该在三亿五千万两左右。
王季同问道:“收这么多农税和盐税还有厘金,会不会增加百姓的负担?能实现吗?”
他这样担心,其他人也有这样的想法,杨锐笑道,“交给朝廷的田赋虽然只有五千万两,但是下面百姓交上来的钱是这个的两三倍,再有就是有关系的地主和富户根本不交或者少交交税。百姓交的,加上他们没交的,应该是在两亿两以上。真要农税收了两亿两,佃农因为不要那么多的地租,一定比之前过得好;自耕农因为取消了苛捐杂税,也要比之前好;再通过农村信用社稳定利率,农村供销社稳定粮价,佃农和自耕农完全是得实惠的。真正吃亏的是那些地主和士绅,这些王八蛋不交税还吃税,现在分了他们的田,又断了他们的财路,到时候是一定要和我们拼命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