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尤三虽然能体谅程爷这个“把子”的不容易,可他这个“大哥”当得更难。
佛爷玩主圈儿里,一行如一家,如果说“把子”是“族长”,那“大哥”就是“家长”,而这个家是很不好当的。
别看尤三现在守着个火车站,每月少说也能下俩部长的工资,比当初“打野盘儿”是强多了,可这只是驴粪蛋表面光,因为这些钱不能都揣进尤三自己的腰包。刨去月份钱和每天都吃喝,剩下的,他还得按四四二的比例和手下分润,即尤三拿四成,大个儿和寸头拿四成,仨小崽儿一起分两成。
有人说了,这能独拿四成不少了,当大哥不挺好吗?
这可分怎么说,因为月份钱是死的,能有节余那自然是好,但凑不够数又怎么办呢?
况且作为一个“大哥”,就冲底下的兄弟们见天辛苦着“练活”、“抓分”,时不时就得整顿好酒好菜犒劳犒劳。即便是收成不好,到了该“劈叶子”的时候也得“劈”,否则也就没人卖力干活了。
这也就是说,雷全顶在尤三的脑袋上。对他而言,其实是上下两头挨堵。因为见识过小印子的下场,所以尤三早就引以为戒,哪怕去卖血,他也得保证准时准点给程爷“上供”。而他手下的兄弟们呢,又只管找他要钱吃饭,剩下那些着急上火的事,可没人替他操心。
尤三在永定门火车站已经混了快四个月了。刚一开始他还轻松点,由于团伙里有一条规矩,为了帮新战士立住脚,新人头俩月只交一半。所以刨去每天的费用,他头俩月竟然还落了三百多。但从第三个月开始,他也就开始吃紧了。到月底时发现,除了胡吃海塞了几顿,这个月他竟然白忙活一场,一个子也没落下。
尤三郁闷中琢磨了好一阵才想明白。他就是人手太少,虽说寸头收了徒弟。可那仨崽儿手艺还没练成,靠他们自己,每个月能把他们仨的“人头钱”挣出来就不错了,要算上他们的吃喝和分润,还得倒贴。唯一的指望就是希望仨崽儿尽快增进手艺,什么时候能单练下货了,才能解决根本问题。
不赚钱是暂时的。尤三这么安慰自己,可他没想到的是下个月更惨。
贼要想发财,运气很重要。可偏偏尤三这个月的运气实在是不咋地。他们“下”的“货”不少,“干叶子”却挺“窄”,根本没见什么大票。虽说还有几天才到“上供”的日子,可照这路子下去,靠一点一点儿的零敲碎打,能不能堵上一百多块的窟窿还真不好说。要真是不行,他也只好用头俩月攒的底儿先垫上了。当贼还当成了赔钱货,这不是笑话嘛。
俗话说屋漏偏缝连阴雨,倒霉的事儿总是一块上门。尤三正为月份钱闹心呢,偏这时候房山知青点的生产队长也来添乱。生产队长托人给尤三带话,说他儿子一个礼拜以后就要结婚,要找尤三“借”二百块钱和二百斤粮票。
这下可好,尤三就是把所有老底儿都搭进去都不够。可这事就是再棘手他也得答应。因为他要是还想继续在京城鬼混,不回太阳底下修理地球,就必须胡撸顺了生产队长的毛。否则,生产队长一旦通知派出所,那事儿可就大了。被抓回去是轻的,派出所弄不好就能以“抗拒下乡”的罪名把他直接给判了。
这还真是所有的糟心事都赶在一起了,而且全都指向一个字——钱。
要想解决问题,就必须弄到钱,多弄钱。可钱不是大风刮来的,尤三也就只有抓紧最后的这点儿时间,硬逼着手下几个小子冒着风险多“下货”了。
还是“铁人”王进喜同志说的好啊。是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不过,还真是屎难吃,钱难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