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还有他整个木材厂的干部们冬季双节所需,那边很多的人就认这个,因此怎么算,也得大致需要二百斤上下的海参才将够用。
而更让“老肥”为难的,是他手里现金明显不足,仅有两千六百块可以动用。照现在的价码,他充其量也就是再吃下五十斤的能力,还得找得着现货才行。
并且他同样看准了海参行情还得涨,担心要再一变,就更完蛋。
所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热心肠的“大将”自然不会坐视“老肥”为难。如此,他就想到了“洪衍武”的身上。可才刚开完的会,洪衍武表露出的态度,让他也很难开这个口。
思来想去他就跟“老肥”说,凭他俩的关系,这七十斤海参他白送“老肥”都行。可洪衍武那头,人家是瞄准了六十块的价钱的。“老肥”手里的钱恐怕都得给人家,他才好帮着去联络一二。
“老肥”是个明白人,知道在这事里“大将”吃亏不说,还得搭份人情,感动得不行。随后就拍着胸脯保证,说只要能凑够二百斤海参,自己一回哈尔滨,就能找着钱给“大将”汇过来,到时候都按六十算都行。
就这样,当天便由“大将”出面牵线,把洪衍武、陈力泉请到饭馆里和“老肥”见了面。
让“大将”和“老肥”都出乎意料的,倒是洪衍武在见面后的一系列表现。
一开始,这小子只听他们说,一句话也不接口。直到“老肥”和“大将”都说的没词了,这种不温不火的冷静也没变过。
这当然让“老肥”心里一下凉了半截。连“大将”也吃不准洪衍武是怎么个想法。因此他就挺着急地表示,不行海参就算他自己借的,最后从公帐上把他应得那份给销了就是了。
可到了这一刻,洪衍武却笑了。
他对“老肥”说,“没错,做买卖首先是要牟利,可友谊更是无价。看来‘大将’是把你当真朋友啊,希望你不要辜负他这份情谊。至于海参的事嘛,公帐上的是大家的钱,我不好低价放出去。不过好在‘国庆节’我自己也抄了些低价货。冲着‘大将’的面子,我就给你凑足二百斤海参。价钱不用担心,出差在外的,你不用把钱都给我,就按两千整算……”
这一来可真是把“大将”和“老肥”都给高兴坏了。
“大将”自然觉着洪衍武实在够意思,不但轻财重义,还给自己做足了脸面。
“老肥”见多识广,体会更深,他实在是觉得洪衍武小小年纪,交际手腕实在漂亮。
这分明是稳坐钓鱼台,等他们底细全露出来了,吊足了他们的胃口。最后才当了回光明正大的好人,让他们俩都欠了一份厚厚的人情。
第一次见面,“老肥”就对洪衍武评价不低,可更让他吃惊的还在后头呢。
等到喝酒聊天的时候,因为“老肥“对海参后面的行情极度看好,懊恼错失良机,就忍不住抱怨起这次行程耽误的原因来。
哪知洪衍武一听“老肥”说,他是因为等待厂里一批指标外的板材才错过了海参行情后,竟然详细打听起起来。
在继而得知这批可以私下贩卖的板材总量有两千立方,除了红白松,还有水曲柳和核桃楸时,这小子的眼睛更亮了。还十分感兴趣地询问,能不能匀给他一些。
这可是让“老肥”颇为意外。
当然,他对此并不为难。甚至这次和“大将”见面之初,他就许了两个立方让“大将”打家具用。可他好奇的是洪衍武明明是京城人,总不会要在滨城安家落户吧?
没想到洪衍武的胃口其实还远比“老肥”想象的更大,他居然提出想要用海参换一百立方的木材,一半水曲柳,另一半要核桃楸和红松木。
这让“老肥”当时就晕了。连“大将”也惊了,忍不住就说,“你知道一百立方是多少木头吗?打个家具店都够了……”
洪衍武也不相瞒,就直接说出了他的想法。
在他看来,海参的价钱已经涨上去了,虽然还会越来越高,但也会让人越来越害怕。
而木材就不一样了,现在因为城里人少,木材价格被官方定的很低。何况“老肥”手里的木材还是出厂价,那可实在是够便宜的。
至于今后,据他判断,海参的价格高到一定程度必然转向。办回城的人却越来越多,而且这些人都到了适婚年龄,那么木材必然会成为短缺物资。
所以说,他现在拿海参换木材,就等于是拿高价货换低价货。这种交易既划算,也比手里拿着一堆钞票安全多了。因为木材不容易招事还放不坏,只要卖出去照样也是钱。
唯独不好的,是这玩意太占地,难找地方存着。否则他还想要更多呢。
此外,他还没忘了提醒“老肥”。说他既然有这么便利的条件,也应该私下里囤点私货才划算。
这一下子,简直让“老肥”如醍醐灌顶,登时看到了一条能发财的金光大道。那么自然而然,他在对洪衍武敏锐的眼光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同时,这次交易的条款也要重新修改了。
最后,几个人重新谈定的条件是,完全以物易物。
“老肥”一个大子儿也不用出了,他用二百立方木材,来交换洪衍武和“大将”手里的三百斤海参。而他本人,也听从洪衍武的建议,为自己留了三百个立方。
至于存货的地点,“老肥”通过关系,借用了一个合作单位的库房,他们仨人的木材都可以长期放在这里。“大将”只要在“老肥”不在滨城的时候,抽空帮他照应两眼就行了。
于是这本来显得有一方颇为吃亏的“赔本”买卖。经由洪衍武灵机一动,不但让他自己得了面子,卖了人情,显了眼光,最后也转为了一件让双方获利,各取所需,皆大欢喜的结局。
要是不怕难听,用一句糙点儿的话来形容,那应当算是,既当了****,又立了牌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