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为避免邻桌的人再就此事纠缠。洪衍武也不再耽搁,挥手就把服务员叫过来了,自顾自开始点菜。
其实“糖心儿”和陈力泉都乐意吃现成的,谁都不介意洪衍武越俎代庖。
于是在两桌人几乎集体关注下,洪衍武轻松自如地念出了一个个菜名。
凉菜他要的是大虾沙拉,冷酸鱼,酸黄瓜。汤菜点了三份儿奶油鸡片蘑菇和一份首都红菜汤。然后又点了缶焖鸡,油焖大虾,奶油烤杂拌,红烩牛肉,煎猪肉里脊串配菜五个热菜。还有六片面包。
就这些菜,那都是顶昂贵的。加在一起一共十八块九毛八。
邻桌那帮小子或许一开始还存着那么点居高临下想看寒酸的心思,可听着听着脸色就不对味儿了,彼此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大概谁都没想到洪衍武这么敢招呼。
当时人们收入少,普通人一天日工资也就一块钱多一点。就是常来这儿的这帮大院儿孩子,平时三四个人来也就是五块钱的标准。
通常情况都是要一份汤大家匀着喝,然后再点个便宜的沙拉或是煎小泥肠什么的。他们的钱要用在刀刃上,得用来买啤酒,买“缶焖鸡”或“缶焖羊肉”上面。谁也没有这么不拿钱当钱过啊?
可偏偏对洪衍武他们来讲,钱是最不用考虑的因素,所以这一下就让这帮小子刚才的轻视之语成了个大笑话。纯粹是李鬼遇李逵,一帮假土豪碰上了真大款。
酒水洪衍武也没忘,他要了三杯“格瓦斯”和一瓶红葡萄,这是为了佐餐搭配,根本就没考虑啤酒。这么一来,价格也就上了二十块了。
没想到因此还有个意外的惊喜,服务员居然告诉他们,在这儿餐费超过二十块钱的顾客,还可以买一瓶售价十元的茅台酒,问他们要不要。
这便宜哪儿能错过去啊?整个京城也没有饭馆能买到茅台的。
洪衍武一点头,“糖心儿”就欣然掏出了四张“大团结”。
好,这下儿更震!这居然还是美女请客!
服务员一走,邻桌立刻炸了,就跟看见外星人似的,惊愕和羡慕不一而足。
“****,怎么回事?这俩小子居然是吃请的?那姐们没病吧……”
“嘿,真他妈拿钱不当钱啊,一人吃十块……”
“我怎么就碰不上这好事儿啊?吃着喝着,大美人儿陪着……”
而那领头儿的本来看着就别扭,这时可是越听越怒,忍不住就一拍桌子。
“都他妈别吵吵了,有什么呀!你们别都跟没见过世面似的!我还告诉你们,我平生最烦的就是这个。大老爷们抠抠缩缩,在贴身裤衩上缝个兜儿,把自己的钱藏进裤裆里,愣是去花女人的钱,那叫爷们儿么?”
还别说,这句话算又让那帮喝得脸红脖子粗的小子们找着了些空洞的自信,他们纷纷符合,言语间都充满了自以为是的鄙视。
这让洪衍武仨人听的眉头大皱,都觉得今天实在倒霉,怎么碰上这么一桌不懂四六的猫狗。
其实要说语言攻击也就算了,更过分的是那个领头的,跟着又冲着洪衍武他们冷冷一笑,不无阴狠地扬言。
“跑这儿摆谱充牛X来了,我看是找‘花’呢。这儿的道儿黑,今儿看来有人是想在马路上睡一觉了……”
这可就是明目张胆的威胁了。分明是惦记着要等他们出门打架了。这伙儿人还真是不把别人当人,蹬鼻子上脸,欺负人没够了。
不过既然怎么躲事儿也躲不开,洪衍武这会儿也是想开了,和陈力泉反倒相视一笑。
俩人都明白这意思,白糟践了今天这份好脾气,要找死谁也没辙,有本事一会儿见,看谁哭爹喊妈。
不过见他们这副样子,“糖心儿”倒是深感抱歉,觉着是自己招事儿了。小声儿跟洪衍武和陈力泉直说对不起,还提议马上走人,换个地方。
不能不说这丫头相当懂事,洪衍武心里不由自主地熨帖多了。
他可一点不担心,反倒宽慰了半天“糖心儿”。跟着想了一下,又凑过去,用极小的声儿,同她一起分享对生活的领悟。
“唉,你说,到底是傻X真的那么多,还是碰巧都让咱们给碰上了?我发现,还真是他妈所有偶然都是必然……”
这话可太损了!“糖心儿”不由瞄了邻桌一样,眼睛立刻弯成了月牙,手赶紧捂住了嘴,硬生生地憋笑。
“你……可……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