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根本不理洪效儒的好话连篇,也没有就势促成一双儿女好事的意思。竟然坚决不肯变通,当场就发了狠。
老太太先是对允泰和身旁的仆人们说,“既然如此,从此就给我把后门锁了,只要她敢从前门迈进家门槛儿一步,马上拿棍子跟我打出去。”
随后还请洪效儒转告女儿,“要嫁人可以,从此不许姓完颜。姓猫姓狗由她去,完颜家从此没她这个女儿。”
说完就让人把洪效儒请了出去,十分不给面子。
而像这样的宣告,无疑也是将王蕴琳置于了死地。后门进不得,前门要打出去。她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
母亲的绝情是王蕴琳绝没有想到的,伤心难过在所难免。可与洪家面临的麻烦相比,这还只是小事。
首当其冲的就是这件事,必然会为洪家招惹到警察局长的敌视和报复。
想想就知道,人家好好一个未过门的儿媳妇竟然让别人拐跑了,谁能不恼怒?
关键是这种阶层的官员面子最重,这种事让人没法下台啊。
果然,为了完颜家被迫悔婚,警察局长儿子还跟允泰这个老同学绝交了呢。所以没两天,一系列的针对性报复就轮到洪家人头上了。
首先是在前门段儿上当警察署长洪家长子洪福承,被警察局长寻了个错处撸了官儿。跟着洪家各处产业不断有警察上门寻衅勒索,如果不给,当场就敢抓人封店。
为了这事儿,洪效儒想尽了各种办法跟警察局长搭上线儿。
可请客人家不来,登门道歉要坐冷板凳,送进去的礼物也全被扔出来。最后好不容易请岳乾斋、黄奕柱两位银行大经理一起出面当了中人,才算见了警察局长一面。
但没想到,这位老兄就是来了也不是为了和解的,而是为了下通牒。
警察局长大大咧咧把洪效儒晾在了一边,只跟岳、黄两人喝了一杯酒,随后转身就要走。
这时,他只给洪效儒撂了一句话。
“你一个臭商人居然敢惹老子?劝你趁早把家当卖了滚出北平,你要敢不老老实实滚蛋,老子就能让你们全家要饭。”
这种对商人发自骨髓里的轻蔑和态度上的决绝,不但让洪效儒彻底的颜面扫地,也让两个中人也十分尴尬。
到了这个份儿上,当然再也没有回旋余地,是完全撕破脸了。
从表面上看,警察局也确实是商人们的活祖宗,手里有权又有枪杆子。洪家要想跟人家掰腕子实在不占任何优势,除了屈服再无它途。
可警察局长偏偏忘了一条,他自己不要洪家的钱,可有人要洪家的钱呢。他的官儿是不小,可有人比他官儿还大呢。
既然洪家都注定要破财了,谁还能有洪家人更懂得钱该怎么用?该往哪儿使呢?
洪效儒一事不劳二主,还是烦劳两位大经理,继续帮忙引荐了宋哲元将军。
这次事情办得很顺利。因为当下,这位平津卫戍司令,兼河北省政府主席发愁的是部队正与日军对峙,正是最缺钱的时候。
洪效儒呢,一是为解决自家麻烦,二也不想北平落入日军之手。一顺两便,在捐饷的事儿上就显得很大气。
于是双方很快谈妥了条件。洪家二十万大洋一掏,警察局长的帽子就被摘了,一家人全都卷铺盖卷回南方老家去了。
洪禄承的官儿迷大哥洪福承则因祸得福。马上被起复上任不说,新任的警察局长搞清楚内情后,不知是为了跟洪家套近乎,又或是为了自己能取而代之表示感谢,还主动提拔了洪福承一级。
这件事最终,反倒是以“臭商人”的全面获胜而结束。
不过,洪家要娶儿媳妇过门儿,可还有一个大麻烦存在。那就是王蕴琳名份的问题。
这位完颜家的大小姐,如果从家世上,曾是洪家的主家,配洪禄承自然绰绰有余。可偏偏她又是因私情出逃,被完颜家扫地出门的。
这件事如果传出去,对两家人都是名声尽毁的丑闻。可要隐瞒到底吧,洪家娶儿媳妇总不能娶个没有任何来历的黑户。对亲朋好友又怎么交待?
何况娶亲总得去合婚,放定,陪奁,接亲,总得吹吹打打地招摇过市。洪家要把王蕴琳娶进门,又从哪儿去把新娘子给接出来呢?
这或许就是瓜尔佳氏老太太,有意对女儿施加的惩罚,也是对洪家的一种别样报复。
所以为了这事儿,洪效儒不得不又想了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他求到了一起合作办火柴厂的王昭甫家里,让王蕴琳认王昭甫当了义父。
这样,改的汉姓是完颜家族所用最多的“王”姓,既不算忘本,也有了个出嫁的娘家。方方面面基本就勉强交待过去了。
于是自此,王蕴琳搬到了王昭甫家暂居,完颜蕴琳这个人就从名义上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丹枫火柴厂老板王昭甫之女,王蕴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