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王厚道,“青海周围的羌塘吐蕃部落有一个养马的风俗,他们会在冬天将挑选出来的良马送上青海之中的一个小岛上,任其交配产崽,生下的马驹称为龙种。”
武好古知道,这就是一种非常原始但是有效育种手段,只要持之以恒,就能逐渐改善马种了。对于很少用人工干预的方法进行育种的游牧民族而言,这种“风俗”就使得青塘马的品种逐渐得以改善,变成了相当不错的马种。
“若是能尽得青塘牧马之地,我朝就再也不会受困于良马之缺了。”
王厚接着又说:“有了足够的良马,西军就能建起数万铁骑之军,有了足够的铁骑才能确保野战取胜。这样我军就能沿无定河西进,先拔掉西贼在戈壁以东的大据点夏州和宥州,之后就能进一步谋取兴灵二州了。”
拔掉夏州和宥州是王厚真正敢想的,越过四百里戈壁去打西夏的老巢兴庆府也就是说说罢了……那可是四百里戈壁,后勤转运时还得考虑水源。而有限的水源肯定会被西夏方面提前污染!
所以跨过戈壁出兵并不现实,唯一可行的就是从西线的会州、西安州(天都山)方向进攻灵州。不过走这一路,西军的后勤线又会拉长几百里,物资转运就会变得更加困难。
“一定要铁骑才能确保取胜?”武好古虽然知道王厚的话语不实,但还是虚心向王厚求教道,“步军在西北战场上用处不大吗?”
“步兵骑兵,各有各的用处。”王厚道,“步兵利于山川,骑兵利于戈壁草原。特别是在戈壁草原中作战,没有骑兵是万万不能的。
我们在东线(指宋夏战场东线)已经拿下了横山—天都山一带的山川之地,如果要进一步拔除无定河畔的夏军要点,就必须以骑兵伸入戈壁,阻挡自兴州西进的夏军。
我军在西北一直采取声东击西的战略,放着靠近陕西的夏州和宥州不打,而是在西线的河湟反复用兵。就是因为没有办法在戈壁沙地中击败西贼的骑兵,无法击败西贼的骑兵,就无法阻止西贼大军在我方久攻疲敝之时出援宥夏二州。”
“原来如此。”武好古轻轻点头,“其实燕云方面也是一样啊,我军一方面要攻打燕京坚城,一方面又得随时和越燕山而下的契丹宫帐军决战……”
“必须有数万铁骑啊!”王厚说,“骑兵不仅能用来打堂堂阵战,还能用来牵制、骚扰和屏蔽战场。若是有数万骑兵散布燕云左近,契丹人就很难掌握我军的虚实动向。虚实不明,又如何敢盲目投入倚为国之靠山的宫帐精锐?”
“那王东门有把握拿下河湟二州?”武好古又问。
其实这个问题武好古早就知道答案了,现在只是例行公事的问一下。
“如何没有把握?”王厚笑道,“所谓河湟二州,乃是昔日大吐蕃分裂而来的几个小国中实力稍强的一个。他们吐蕃人称为宗喀国,乃是吐蕃王子唃厮罗所创,唃厮罗者,乃是佛子之意也。该国以佛教为根本,之所以一度强势,也因为利用佛教号令吐蕃诸部。但是在我朝熙宁年间,吐蕃高地上一个名叫古格的大国开始举办托林寺大法会,一举夺取了宗喀国的佛教领袖地位。从那时起,宗喀国就开始走下坡。
而且在唃厮罗死后其继任之君,也都无法再取得佛子地位,自然就权位不稳,整个国家便有逐渐瓦解的趋势。如果我们不趁机夺取,早晚也会被西夏或者那个劳什子古格所得,到时候必为国家之大害。”
还有这种事情?武好古心道:原来唃厮罗政权是个宗教国家,在国主失去宗教领袖地位后,没落也就不可避免了……看来王韶、王厚父子想要拿下河、湟二州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可是河、湟二州的吐蕃部落也不是那么容易顺服的吧?而且西夏还会增援这些吐蕃部落。”
武好古不知道历史宋徽宗的河湟开边遇到了多大的困难,但是却知道神宗朝和哲宗朝的两度开边失败,都和吐蕃、羌人部落的反抗不无关系。
王厚闻言只是苦苦一笑:“宗喀国本是我朝的友邦,在唃厮罗时代还和我们一起对抗西夏。可是双方的盟好早就不在了,而且还变成了仇寇……即便我们退出河湟,归附朝廷的赵怀德(木征子陇拶)还不是被与我朝敌对的‘小王子’溪赊罗撒所迫?既然他们横竖是要与我为敌了,那还不如以力服之!”
武好古明白了,原来宗喀吐蕃原本和大宋联盟对付西夏,可是后来大宋趁着宗喀吐蕃衰弱就搞河湟开边,双方也就从盟友变成了仇敌。而宗喀吐蕃和西夏则从唃厮罗时代的仇敌变成了现在的盟友……而大宋又不能坐视西夏将宗喀吐蕃这支力量收入囊中,所以再次开边就不可避免了。
只是这次的河湟开边,能结出一个正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