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楼二层的平台上,一身雪白长衫的姚夫人靠在藤椅上听卫将军说着审讯的事情,当听到后面那位绘图高手问将军讨解药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银铃般的笑声穿破雨雾在竹林间飘出很远。
披着一身蓑衣从外边进来的葛海听见这笑声后忍不住转头对身侧的赵大风叹道:“听咱家夫人笑的这么开心,看来将军的心情必然也不错。”
赵大风则立刻加快了脚步,并好心提醒葛海:“赶紧的吧,趁着将军心情好把这糟心的事儿报上去,咱们俩还能少吃几把冷眼刀子。”
平台上,姚燕语笑够了,方低声叹道:“想不到他们居然找了苗族的草婆婆相助。”
“是啊!这正是我最担心的地方。”卫章靠在藤椅上看着面前笑乱了发丝的女人,忍着把人拉到怀里揉搓一顿的冲动,低声问:“你有什么好办法么?”
姚燕语敛了笑,沉思道:“办法倒是有,我前阵子翻阅古医书,看到过一剂可以预防蛊虫近身的药粉,但配方里有两味罕见的药材我手上没有。不过据记载,这两味药材是生长在多雨通风的地带,我想附近山里应该能找到。”
卫章点头:“那等雨停了我陪你去找。”
姚燕语忙摆摆手,轻松笑道:“这种事哪用得着你出面?我带两个人去就行了。你忙你的正事儿。”
“你就是我的正事儿。”卫章说着,探身上前拉住了夫人的手轻轻地攥住。
“你把郡主给指派去陈家,自己却留在这里……”姚燕语猛地把手抽回来,瞪了卫章一眼,“也不怕锦麟卫的人回去诚王爷跟前告你一状!”
“分明是她非要去的,怎么怨得着我?”卫将军委屈的扁了扁嘴巴。
姚燕语瞪了他一眼,心想你这两天都窝在这里陪着我,怎么都说不过去吧?可是让她赶人走又万般狠不下心来——外边还下着雨呢!
“将军!”葛海和赵大风先后上了竹楼。
“嗯。”卫章抬头看了他们一眼,问:“情况怎么样?”
赵大风看了葛海一眼,鼓了鼓勇气低声回道:“清江嘉州段被堤坝被毁,江水外泄,嘉州城尽毁,伤亡百姓无数。而且——江水外泄造成江水变浅,大船无法通行。姚大人和几十艘粮船都被挡在了嘉州以东。”
“混账东西!竟然罔顾百姓生死!”卫章的手指捏着竹编藤椅的扶手,不自觉间用力,把椅子扶手给捏得稀巴烂。
“他这是疯了么!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姚燕语也万分惊讶,那可是大云第一江啊!现在又是雨季,水流量之大可想而知。而云瑾为了阻拦两江运过来的粮食,居然不顾百姓生死凿开了堤坝!
让江水一泻千里,数万生灵尽付与洪水!
卫章‘啪’的一声拍烂了竹椅,起身往外走的同时吩咐赵大风葛海二人:“你们两个跟我来。”
赵大风和葛海不敢怠慢忙跟了上去,姚燕语靠在竹椅上仰起头,感受着夹着雨丝的凉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叫了一声:“香薷?”
“奴婢在。”香薷忙从竹楼里走了出来。
姚燕语缓缓地闭上眼睛,低声吩咐道:“收拾东西,把所有的伤药还有我刚制出来的藿香丸带上,准备去嘉州。”
香薷奇怪的问:“夫人,我们去嘉州做什么?”
“救人。”姚燕语说着,长长的叹了口气。
“是。”香薷看夫人的脸色便不敢再多问,忙回去收拾药材和随身换洗的衣物。这些事情做的次数多了,众人早就十分的熟悉,没多会儿的功夫,几个丫鬟一起动手就收拾得差不多了。
那边卫章和葛海赵大风商议完了对策出来正好遇见披着墨色油衣带着斗笠的姚燕语以及她身后同样全副防雨打扮的四个贴身丫鬟以及白蔻,玉果儿还有许侍阳夫妇。
“你是要去嘉州?”卫章一下子便猜到了姚燕语的心思。
“嗯,你忙你的。我带他们去就足够了。”姚燕语目光坚定的看着他。
卫章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放心,但也知道此事他不能阻挡,也阻挡不住。只得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赵大风:“你也别等了,带人跟夫人一起去嘉州吧。”
本来卫章就安排赵大风去嘉州,一来是接唐萧逸从两江调集来的水师入湖州,二来是协助姚延恩和嘉州知县捉拿捣毁清江堤坝的逆贼。此番姚燕语要带人去救治受灾的百姓,倒是正好跟他一路。
“好,事不宜迟,属下告辞。”赵大风也不含糊,朝着卫章一拱手,便转身下去。
卫章不舍的看了姚燕语一眼,抬手捏了捏她消瘦的肩膀,低声叮嘱:“千万保重自己。”
“我知道。你也保重。”姚燕语抬手抚上自己肩头的那只大手,轻轻地捏了捏之后从自己的肩膀上掰下来,把一张纸条塞进他的手心里,“这是克制蛊虫的配方,你尽快弄全了这几味药材磨成粉末装布包带在身上即可。”说完便推开他扭身急匆匆的离去。
丫鬟们一起朝着卫章福了福身,紧追着姚燕语的背影离去,许侍阳最后一个跟上,朝着卫章拱手道:“将军放心。”
卫章点了点头,看着那一行人各自牵过马匹认镫上马,一路踏过积满了雨水的草地,溅起一路泥泞消失在绿竹从中。
“留几个人在这里看守,竹楼里那两个人不许有闪失,另外,这栋楼里面都是夫人的东西,尤其是那些书籍药典以及夫人的手稿等,务必给我保护好,不准有半点闪失。另外再派几个心腹去把这些药材弄来,剩下的人都跟我走!”卫章收拾起心底的思绪,把姚燕语留下的纸条看了一眼,递给葛海。
“是。”葛海应了一声,转身下去安排。
刚才卫章把竹楼里关着的那位绘图大师给绘制的详细地图拿出来跟赵大风和葛海看过,三人商议了一条进攻路线。在卫章看来,若不尽快把云瑾逼到深山里,他就会不停的制造事端。为了湖广一带百姓的安危,他们再也不能等了。
不知何时,雨又悄悄地下大了。哗啦啦的铺天盖地,整个山林都浸在水里。一丛葱茏的绿色植物掩映的一栋竹楼里,云瑾不耐烦的捶了窗口偶一拳,低声死后:“孤一刻也不想等了!”
“主公再耐心等等。说不定很快就有消息了。”广陵先生站在云瑾的背后,拱手劝道。
“那几个人进去就没出来!谁知道现在他们是死是活!那个该死的湖州县令根本就是脚踏两只船!他是丰宗邺那只老狐狸的人,惯会阳奉阴违!还有那个陈元敬也是个贪财小人!说不定被人家一吓唬就全招了!”自从得到消息说两江那边运送了几十船粮食来湖广,云瑾就开始抓狂了。他不顾广陵先生的劝阻一意孤行派人毁了清江堤坝致使整个嘉州县都被洪水淹没之后,整个人便陷入一种半颠半狂的状态。
广陵先生继续劝道:“主公,陈元敬的整个产业都在主公的控制之中,他不会那么轻易背叛的。再说,他的女儿是主公的妾氏,他全家的利益早就跟主公绑在一起了!”
云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刚要稳定情绪,便有人进来汇报:“启禀王爷!我们的人发现有一队锦麟卫往安陆陈家去了!”云瑾虽然被褫夺了王爵封号,但在这一代,人们还是习惯称他为王爷,而他既然有心称霸天下自然不会计较下面人对自己的尊称。
“什么?”云瑾一愣,“他们去陈家做什么?”
“属下已经有人暗中跟着他们,一有消息会尽快禀报王爷!”
“还不赶紧去查!”云瑾暴喝道。
“是!”探子赶紧的答应一声,疾步退去。
看着探子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云瑾捶着窗口,喃喃的叹道:“反了!陈元敬这厮看来是反水了!”
“主公不要着急,事情尚未有定论。现在湖广各地依然缺粮,我们的人被抓了不少,但老百姓的确没饭吃。北方也根本没有粮食。他们扣住陈元敬去陈家要粮食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不过陈家未必敢拿出粮食来给他们。另外,以在下愚见,王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派出我们的精锐之师去成公墓把那两个女人捉回来,一切麻烦就可迎刃而解。”
云瑾听了这话沉思片刻,微微点头:“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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