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知道下顿饭是不是在晌午,这会儿吃不饱,万一呆会儿还有活干,岂不白白饿了自己。
更何况这般清汤寡水的东西,沈母也熬了一大锅,看那个份量,必然是每人三碗算的。就算是沈耘不积极,沈母也会不顾他一切反对硬填几碗给他。
人都说饭不够,汤来凑。
这三碗米汤下肚,还真是将沈耘给吃撑了。
放下碗筷的沈母这才笑眯眯地摸了摸银瓶儿的头,就像是摸着小猫儿一样:“眼看着就要秋收了,银瓶儿过些时候也要回家帮忙了。这几日正好多吃一点,养好了回去好受罪。”
小丫头原本还很享受,听了沈母这话,瞬间垮了脸。
那急转直下的表情让沈耘大笑起来,却得了小丫头一个白眼。
沈山依旧是闲不住,哪怕昨夜知道沈耘在城里赚了钱来,依旧不顾一家人的阻拦,拎了柴刀和藤条,往山上走去。似乎只要不做点什么,他就压根不知道该如何。
沈耘自是有抄书的任务在身,只能在目送沈山的身影消失在那远处的农舍后,转身回来房中。
再也没人搅扰,沈耘越发感觉自己能够很快进入方才那种状态。
不知不觉这半日过去,当沈耘再度要翻过这《三教珠英》的书页时,赫然发现自己翻了个空。
一本一指厚的书册,居然仅仅花了半天时间,便全部誊抄完毕。将桌上那厚厚一沓写满字的纸张一一按照顺序叠放整齐,这个过程沈耘居然没有参照原书一次。
取来书面和细线,很是娴熟地将一整册书装帧完毕,缓缓翻看着自己的作品,沈耘内心是说不出的自豪。
将一新一旧两本书叠放整齐,沈耘再度抽出一本书来,越发引起了他的兴趣。
《仁宗历代进士科考解》。
沈耘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分到这样一本书。
很厚,这是他的第一感觉,整整一寸厚的书本,在沈耘的记忆中,古籍中都难得一见。尤其是内中还是以轻薄的竹纸印制,这种书籍,没有一定的关系和财力,绝对难以入手。
更让沈耘欣喜的是,他可以通过这本书,初步了解那些个作者的性格志向等等。
须知眼下这些人,少说都是五品以上的高官,自己将来入仕,少不得与这些人打交道。
更兼可以借此了解当朝科举的制度,内容,以及行文方式。对准备科考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一本神书。
沈耘不禁想起那老管家将书本交给自己时意味难明的笑容,难道,他是真的看好自己,甚至于胜过吕芳?
到底还是没有想明白,沈耘也不愿再多想什么。反正能够得人家看重,就是天大的好事了。自己又不像那些个小说中的穿越客,可以遇到个贵人就能上去结交一番。
翻开书籍的第一页,天圣二年甲子科,首榜首名便是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宋庠,沈耘是知道这个人的,因为他还有个做尚书的弟弟,与欧阳修合编过《新唐史》,还因一句“红杏枝头春意闹”而名传千古。
宋庠在文学史上虽然没有他弟弟那么出名,但在为官一道上,却颇有建树。先后在仁宗、英宗年间出任宰相,更是被英宗称道。
这样一位人物,沈耘对于他的文章,也是相当期待的。
以当年的科考顺序,诗赋墨义是放在最前头的。看过了初唐进士们的诗作,看宋庠的诗文,倒是觉得平平。但翻过这一篇,当那四六骈文摆在沈耘面前时,他只觉得自己真的浅薄了。
作为一个国学爱好者,事实上沈耘前世读的最多的就是儒家十二经。
哪怕到了这一世,两人的记忆相比较,沈耘于经典这一块,都是相当有自信的。倒背如流或许做不到,但是正面回答,每一处不论是背诵,还是释义,又或者论述,他都能做的非常出色。
但诗赋文章,就差了很多。
也唯有接收了前身的记忆,才不至于彻底形成短板。
而宋庠的文章如今读来,虽然比他记忆深刻的《滕王阁序》又或者《两都赋》这些名传千古的骈文媲美,可也有其称道之处。
至于策论,更是在民生兵制政体三个方面阐述了自己的观点。这对于目光仅仅局限在秦州的沈耘来说,不可谓不珍贵。
一口气将天圣甲子科进士及第的十人文章全都读完,沈耘有种冲动,提笔便开始在纸张上作起文来。
说文人相轻,倒不如说文人更不愿服输。虽然纸张都是先辈文章,如今读完,沈耘也有一较高下的念头。任思绪不停地回转,那一支早已秃头的笔,在洁白的纸张上落下一个又一个遒劲有力的文字。
不少时,一片诗作完成,而后又是一篇短小的赋,沈耘虽自觉不如上边这些人,却也不遗憾,只是继续写起策论来。
一时间,那光影的变幻,有如一朵怒放的花朵,迎风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