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童撅着红嘴道:“阿穆,你这么认真做什么,就算我们背好了书,这能当饭吃么?村长说了啊,学习是一种兴趣,学得好那固然好,学不好也不能勉强啊。”
另一小童道:“对啊,我们男孩子又不用去外面参加科举考试,村长说只要撩妹的时候胸中有墨水就足矣。她们女孩子就更不用学那么多啦,又不做女红更不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背书完全是陶冶情操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文化一点。”
阿穆走去门口边,气急地对着凤时锦的耳朵大声道:“娘,你真是那样教他们的吗!”
凤时锦本处于恹恹欲睡的阶段,被阿穆这突如其来地一喊,虎躯一震,面皮上遮挡光线的蓝皮书也抖了下来,一脸茫然地抬起头四顾张望:“谁?什么?你说小孩子读书的事情吗?”
“你为什么不让他们好好读书?”
凤时锦惺忪地以手支着下巴,想了想,道:“咱们村子与世隔绝,不用考取功名,也不用与人攀比,喜欢就学一点,不喜欢就不学,将来男耕女织恬淡一生不是很好吗?”
阿穆抿着一张小嘴,扭头就跑了。
阿穆跑远了,凤时锦看也没看一眼,她眯着眼睛看向学堂外的槐树,视线再远一点,漫山遍野都是油菜花,风景美极。
随之凤时锦掏出一枚龟壳,龟壳十分陈旧斑驳,上面起了一道道裂痕,但孩子们一见都好奇地围了过来,各自掏出随身佩戴的一枚被打磨得精致漂亮的鱼骨递给她装进龟壳里。
凤时锦一边摇晃他们便一边道:
“村长,我家的狗是不是和谢臣家的狗好上了,我见她最近都食欲不振莫不是怀孕了?”
“村长,我今天能吃到双黄蛋吗?”
“村长村长,我啥时候能娶到媳妇儿?我媳妇儿漂亮吗?”
凤时锦摇完,将鱼骨从龟壳里一一倒出来,在地上躺得乱七八糟。
“村长,这到底是吉卦还是凶卦?”
凤时锦沉吟半晌,摩挲着下巴道:“你们所求太多,卦象很混乱。”
众小童纷纷捡回了自己的鱼骨,一哄而散:“嘁,明明是你学艺不精。长老教你的时候你都没有认真学。”
学堂里的小童放学后各自回家,凤时锦才起身不紧不慢地朝海边走去。还没走到,她抬眼便看见阿穆正抱着三圈坐在一根田坎上,小脸上的表情有些迷离,静静地望着海平面一直延伸的远方。
凤时锦脚步声很轻,走到他身边撑地坐下,双腿垂在高高隆起的田坎上,随手摸了摸阿穆怀里的兔子。
大约三圈是很老了,老得走不动了,忒粘人,老喜欢让人抱,也喜欢蹭人的手掌心。凤时锦都觉得它已经活得不像只兔子,没有好奇心,没有警觉性,也不会活蹦乱跳。
莫说一只兔子,就算是人,又有几个真正活得像个人样呢?
阿穆五岁,在他的记忆里他就生活在这个村子里。因为他人太小,记忆也太年轻,根本不太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只隐隐约约地记得自己有个严厉的爹,有个慈爱的娘,有个幸福的家。
但是在村里,他却是一个没爹的孩子。
他和村里的孩子不一样,他潜意识地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世外桃源。
“娘”,阿穆抬手指向远方:“那海的另一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