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子谦心口泛起微酸,脏腑窒息般的抽疼了几下,他才将目光缓缓移开,落在乔菀审视的目光里,他点了点那个位置,自嘲般地笑了笑:“我和沈若天第一次见面,他就坐在那里。”
乔菀心里咯噔一下,挑眉探问道:“你恨他吗?”
他摇摇头,良久后才道了句:“这条街走到底,有个酒吧。后来每次去美国,都是他来接的我。他经常在那个酒吧里给我接风洗尘,有一次,沈若天和于柏徽还在这个酒吧里打了一架。”
还有,那次狠狠刺伤沈若天的心,也是在这里。
乔菀鼓起腮帮子吹了口气,扬起浓重的好奇心,道了句:“你以前的生活听上去比现在的精彩多了。”
“年少轻狂罢了。”黎子谦浅浅扬起唇角,没有乔菀的眼睛,但他似乎能感觉到这女人正目不转睛地凝着他。
手臂被乔菀扯了扯,她说了句:“快走吧,我已经迫不及待去看看那里是什么样子。”语落,摊开双手,在夜色里打个好几个圈圈。
他含笑,望着她不断旋转的影子,加快脚步追上去。
擦身而过的路人金发碧眼,几年过去,晚上在这一片打转的面孔也不再熟悉。
上次来的时候公司临时有事,走得比较急,没来得及过来看看。时隔多年,再踏进来,这里已经重新装修过,格局,感觉,都变了,难以找回记忆里的味道。
侍应生的面孔一张张也都无比陌生,唯有吧台上的调酒师傅,和这家酒吧的招牌歌手还守在这里。
美国的夜生活开始的很晚,这个点,酒吧里一个客人还没有。
他牵起她的手,走到吧台的地方,突然在台面上重重的拍了拍。低着头擦拭调酒容器的James一抬眼,手里的金属调酒器匡唐掉在地上,清脆的碰撞声摇曳在空荡安静的酒吧。
吧台里面一头金发的男人飞快地从里面窜出来,扑进黎子谦的怀中,用传统的触脸利益打了个招呼。
James的年纪看上去和黎子谦差不多,他们用英文交谈着。
乔菀对流利的美国口语只能听得一知半解,反正大致是一些久别重逢会说的话。
黎子谦要了一杯熟悉的酒,给乔菀点了杯酒精度极低的蓝色鸡尾酒,她漫不经心地在一旁静静待着,突然从 James嘴里听到了‘于先生’三个字。
她蓦地一惊,将目光移到黎子谦脸上,发现他脸上的表情很凝重,颤巍巍地问了句:“于柏徽?怎么了?”
“他来过这里!”黎子谦侧目看了她一眼,眼神看似如同平静的大海,可眸底深处的惊涛骇浪早在狂傲的蠢蠢欲动。
乔菀的眼睛倏然瞪大,惊呼出来:“来过这?证明他确实到了美国,那他现在还在这里吗?”
握住酒杯的男人手浅浅用力,将杯壁和掌心的空气全驱逐出去,浓眉深皱,喉结一滚,他慢条斯理地回了句:“James说不知道他的住处,不过他订了明天的飞机走,回中国。”
“真的?”她吞了吞口水,手心里的汗液一点点滋生出来,密集地聚在褶皱的地方。
事实上,她和黎子谦一样。想要知道于柏徽的消息,却又恐惧再见面的场景,似乎他们都还没准备好。
他现在,会怎样?还是以前的于柏徽吗?又或者,他变了?眉宇间会少了股邪气,还是?颓废着的?
酒吧里的背景音乐响起,是一首席琳迪翁的《爱的力量》,空灵中淡淡感伤在空气里浮动着。
里面有几句歌词翻译成中文大意是这样的:外面世界的一切嘈杂都将远离外面而去,不要惊奇我去了哪里,我一定会和你再相遇。
黎子谦和乔菀对视着,滑进耳内的沉静音调,在一个短暂停顿过后,震撼的女音突然爆发出来,瞬间刺入了两人的心脏。
她的泪腺一下子随着音乐曲调里的震撼崩塌了,仿佛有无数残缺模糊的片段拼凑成一串完整的画面。
沉默过后,黎子谦的眸光从她的眼睛处落下,淡滑着乔菀手上的丝丝晶莹。
黎子谦轻蹙眉头,凝重地道了句:“我们去收拾东西。
她点头,下一秒,两道身影都已立起来。交错的晶线不断落在他们的头顶,似乎也将两颗撼动的心染得五彩斑驳。
回到酒店,乔菀忙着收拾衣服,可黎子谦却和她说要出去一下,让她在房间里等。
异国他乡,完全陌生的国度。一个人的依赖感也会徒然增强。
乔菀拉住黎子谦的手臂:“你去哪?不能带我去吗?”
他回头,回答地淡:“去看看于柏徽的姑姑,不管怎么说,我来了这,还是有必要去祭拜一下,那种地方,晚上你还是不要去了。”
乔菀一听,微惊,好奇地问了句:“难道你也相信鬼神?”
长长的睫毛颤动,乔菀表情看上去很滑稽,黎子谦淡淡勾唇,忍不住笑了,大手在她头上拍了拍,道了句:“傻瓜,你在家里收拾东西,而且你已经很长时间没休息,一会好好睡一觉。房卡我拿走,记住!任何人敲门都不要开,自己留个心眼,有事电话打给我。”
他交代了所有能想到的事,生怕会漏了什么。
她思索了一会,点点头,三指向上发誓道:“那好吧,你早去早回,顺便替我向他姑姑问好,不用担心我,我保证,任何人敲门都不开。”
事实上,自从上次在墓园被人敲昏,再加上夜里去偷墓园的出入登记本差点被诬告成杀人犯,那种地方她早就有了阴影,晚上还真的是不敢去。
门关上后,乔菀将衣服收好,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百无聊赖间下床打开电脑,没想到邮箱里安静地躺了一份文件,发件人是于柏徽,发件时间是一个多月以前,折算起来,是他们最后见面那次的隔天下午。
黎子谦出现之后,她就没上过网,设想到于柏徽离开之前竟然给她留了邮件。
心脏突突地跳,她不晓得邮件里会写什么,是他的新地址?新电话?还是别的什么。
握住鼠标的手微微颤了颤,她咽下口腔里滋生出来的液体点开了邮件,里面只有两行字:能不能跟我走?呵呵,我知道应该不可能,但我还是想抓住最后一丝希望,晚上六点,我在罗浦大桥等你,一直等!
她一下就合上了笔记本,眼中泛着浓浓的酸楚。她能想象到于柏徽发这份邮件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她也懂得爱一个人,又怎么会不懂于柏徽的感觉和一次次妥协祈求的心情。
原来,那天他在那里!
明明可以轻而易举找到他的。可他为什么不愿意来个电话呢?是怕被黎子谦知道,怕被他嘲笑是个爱情里的战败者吗?
天啊!
一个月前冬天还没完全过去,桥上的风那么大,一直等?到底傻傻等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