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荆南军白色飞鸟的旌旗摇动之间,一支早已经整装待发全身披挂的精锐人马,也像是流动的水银泻地一般的,漫越过那些营帐和车马所构成的间隙。
直接在他们整齐挥动刀枪的挤压和逼迫下,那些在节节败退中争相倒卷而回的溃乱官军,也像是大江中被拍在崖壁上的浪花一般,纷纷被截停了下来又不由自主的反身回头,与步步紧逼而至的敌军厮杀作了一团。
这时候,又有另一支蓄势已久的荆南军,在旗鼓号令之中沿着江边绕过了厮杀正酣的战阵,而从侧边上一鼓作气的反撞上了,那些正在阵营中大肆厮杀扩散开来的太平军。
然而,让宋浩微微有些失望的是;这些本该是强弩之末的太平贼,并没有因此溃乱和四散开来了;甚至本该有的混乱和动摇的情形都没能持续多久;反倒是在被挤压着收缩了一大截阵线后,犹有余力顶住了官军的两线反攻。
“射生营和飞枭队何在,与我杀贼。。”
他不由挑起眉头再次下令道。
“得令。。”
“节帅,我们的人可尚。。”
左近有人急切的喊了起来,然后就被其他人给拦住按奈下去了。
片刻之后退到后阵重整的官军射手,再度对着己方的营盘中弯弓向上,又纷纷曲线跑射出无数羽箭,不分彼此的覆盖和淹没了正在厮杀缠战成一片的敌我。
虽然他们很快就被对面的太平军弓手所压制和覆盖,重新死伤累累、哀呼惨叫着的溃退下来。他们先发制人的片刻间,就在最为激烈的战场正中,制造出凹陷下去一大块血色斑驳。
然而宋浩显然并不满足以此,随着他身边再度摇动的将旗,与将装满硫磺竹节投火烧炸开来的号炮声中;战场中地异变再生。
仿若是山摇地动一般的喊杀声,从山壁侧一处树荫遮蔽繁密而并不起眼的小裂谷当中乍响开来,随着招摇的徐林旗帜和晃动的甲光粼粼,像是一柄拦腰捅穿的尖匕,骤然间迸杀入了战场太平贼的后方。
这才是宋浩安排在最后一锤定音的杀手锏;因为这处相对狭长而敌我都无法全力展开的战场,本就是他放弃了原本的城防之利,而刻意选择的迎战之处;其中既有这般天然荫蔽的埋伏之所,也有远离江上登岸突袭的乱世嶙峋。
如今,就得以充分派上了用场了。只见那些太平贼正在持续压上前来的后阵,像是被拦腰斩断了一般的豆腐;任由这支骤然杀出马步配合的生力军,像是劈波逐浪又像是横冲直撞的不断驱散和冲破开来。
“所谓太平贼,岂不过如此了。。”
“节帅,还请发动全军尽以雷霆扫穴呼。。”
而在宋浩身旁更是争相响起了请战之声。
然而他却不免犹豫了一下,因为这些太平贼的坚韧和悍战,他荆州之战时是深有体会的。此番后路遭到埋伏和袭击的贼军,却是隐然溃而不乱的阵势,让他不禁还有某种未尽全力的感觉。
然而没有等他多想,就听到了另一个方向的鸣号示警声。却是江上那些太平贼的战船,已然不知何时抵近到了岸边。
只见这些形制怪异的大江船,一边在发出炮石和箭矢来攻击荆南军的营盘,一边也放下了许多摇曳的小船来,赫然是一副不计代价,要强行越过乱石滩登岸的情形。
”传我令下。。“
这些他再也没有任何犹豫的高声大喊道:
“出动忠武后都和牙兵所属,同时撤回岸边布防的忠武左都和团结兵,一并随我杀尽当面之贼。。”
霎那间,官军布防在江岸原野上的阵营,就像是被彻底惊醒了一般人声鼎沸的全面动作起来,又从四面八方纷纷越过、踩踏这那些营帐和物件,冲向了营盘之中的敌人。
而此时此刻在太平军搭建的土垒上,侥幸逃生的涪州司马屈从行,也在死死盯着眼前越来越近的官军阵容,在惶然和惊惧之间将手指扣进了掌心;因为他已经听说了城破后的大多数士民百姓遭遇。
“难道我涪州满城死难之仇,就无力再报了么。。”
然后,他就忽然听到了隐隐的雷鸣声,不由抬头向着大江之上眺望而去。然后就见到了大江边上那些排成横列的战船,已经被笼罩在隐隐约约的灰白烟雾之间。
而在岸边具列重整的官军人马,则是在某种喧哗和呼啸声中竞相溃散而走了;而这些江上的雷鸣似乎也只是一个开端和预兆而已。
随后,又有更多的轰鸣声和升腾而起的烟尘朵朵,诸团逐片的绽放在了那些官军攻杀而来的阵列之中;还没等屈从行反应过来,又有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鸣和震响声,在他的不远处炸裂开来,又几乎要把他给掀翻在地。
霎那间有些站立不稳的屈从行,依稀之间只来得及看见太平军中垒车阵后,接二连三的骤然喷吐出大团的烟云和暗红火光,掩没了期间的车马和人影。
而后,那些冲杀正酣势如破竹一般逼近的官军锋势,就像是凭空被迎面狠狠捣打和奋力的轰砸进去,霎那间人仰马翻争相变得支离破碎和迸溅碎裂开来,露出许多血肉淋漓的缺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