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在这里他也迎来了命中的福星,一个闲散到不起眼的皇子普王。于是她竭力的侍奉对方,不遗余力的讨好和尽可能的满足一切要求;甚至不惜变卖自己的私囊来补贴。
正所谓是形影不离的食同席、寝同宿,夜里还要一遍遍的安抚和宽慰,鼓舞这位性子有些不耐的小祖宗。就像是一个长辈和兄长、伙伴所混合的角色一般,迅速填补了幼年皇子的心灵空寂。
数年之后他一直等待的那个机会到来了。他以重贿获得了在那位高高在上的“四贵”刘行深面前沉静的机会,然后又以拥立之功为契机晓以利害说动了另一位“四贵”韩文约;
最终以各种罪名和手段杀年长诸皇子蜀王李佶和咸王李侃,将自己的福星送上了那个尊贵宝座。于是,他也迎来了自己的人生巅峰。
出身內宦世家的刘行深郁郁死在家中,而韩文约也“病死”在了流放镇州的道路上,最后连横跨三朝的定鼎大佬西门思恭,也被迫前往看守简陵。
那也是他与这位少年圣主,最为君臣相得而亲密无间的时期。现在想起来,他们与其说是似做君臣,不若说是亲如家人一般的存在。
然而家人也有嫌隙渐深而相互厌弃厌弃的那一天,更何况他与圣主只是一堆素为特别的主仆呢,这一丝裂痕和疑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努力在脑中回响着点点点滴。
也许是从自己劝说圣主在大敌当前之际,只身出奔长安开始吧。这蜀地风物虽好他也竭力奉献,但是终究与长安城中熟悉的一切有所不同。
当然了,若是世间有机会再让他选上一次的话,他依旧还会是同样的决定。因为他不能那自己一身所维系的身家性命虔诚去冒险。哪怕一丝的风险也不行。他只觉得自己是在太过懈怠和轻忽了。
他虽然发下誓言要承担起这时间的一切荣辱,而令圣主能够如稚子一般的开心玩乐即可。却未想到,稚子幼儿也终究会是长大,而开始别有自己想法的。而自己居然没有及时发现身边这股逆流的端倪。
然后他又担忧和焦虑起,正在城外安抚和编遣那些羌兵的弟弟陈敬瑄了。他知道自己这个兄弟无论是才具还是气量,还是临机应变手段,都是平庸下等的很。唯一的优点也就是足够的听话而已。
而今在圣主已然猜疑和厌弃自己的情况下,也只有正好在外军营当中掌握着人马的陈敬瑄,能够成为自己的转机和救命稻草所在了。
然而,既然包括行在左右护军使周宝在内,都已经在行在中撕破面皮公然动手,又怎么会轻易放过这位呢。他对此不由有些悲观和失望起来。只怕没有什么心眼和城府的对方,轻易被一纸诏书就骗了去。
田令孜一边想着,一边再次打量了周身的环境。
遮蔽了大部分视野满的筐篓迭袋,还有弥散在空中各种辛辣混杂着陈念积腐的气味,这里就是他藏身尚膳局的物料房之一,专门用来堆放茱萸、良姜,大葱、蒜球等佐味之物。
因此,除了个别杂使的小黄门之外,是没有人愿意进到这里面来的。现在也成为了田令孜在这危机四伏的绝境之中,最好的庇护所在了。
但是可笑的是,他平时留下的各种布置和手段都没能派上用场;或者说他已经无法确信自己的宅子当中还有多少人是可靠的,或者不是抱着对自己取而代之的念头。
因此,最后在危急关头对他施以援手并冒险将其藏匿起来的,居然只是一个膳房中帮厨的小黄门而已。随后这名小黄门卑微而诚惶诚恐的面孔,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大公,您老还好么;小的从膳余中拿了些现成的饼食过来,姑且果腹一二。。”
“好好,真是个好孩儿,此件事了,你就是我的养儿了,百年之后的所有一切都会是你的”
在这个生死关头,身上持续不断的伤痛和久违饥饿的感觉,让田令孜原本被荣华富贵养尊处优所钝化的头脑,反而变得格外清醒和明智起来了。
虽然只是搁置放凉了很久的蒸胡饼(芝麻饼),还没有羹汤和酒水就食;但是田令孜依旧是不顾一切抓过来吃的是满嘴掉渣而心满意足。至少相比如意被人下药的羹汤和酒水,这冷掉的饼食却是没法在短时间做手脚的。
然后等田令孜吃了个七八分之后,这名小黄门才继续道:
“行在里依旧在四处搜索,都说是有好几件圣主的器物不见了,挖地三尺也要搜罗出来呢。。”
听到这话,田令孜不由的又安心下来几分。这也意味着对方根本不敢公开搜捕和问罪,代表的是这些逆流之众还没掌握城中的局面,或者只限于行在之中,而生怕惊动了其他方面而节外生枝出更多变数来。
想到这里,他愈加和颜悦色的对着这位小黄门道:
“好孩儿,厨后可有专门装运倾倒废弃之物的大车么。。”
“有的,只是怕出不得行在多远,只能倒在附近的横渠里顺水冲走。。”
小黄门连忙应道。
“那也足够了。。”
听到这话,田令孜放而愈加宽心下来。
而在不久之前,成都北郊外的断龙池附近,奉召前往西山别苑奏对的西川节帅陈敬瑄一行人,刚刚经过这里,就遇上了一小群正在拦道抢劫的羌兵。
当扈从牙兵好容易砍杀和驱散了这股挡道羌兵之后;陈敬瑄身边的传召的使者,也变得越发脸色不耐起来,而不断的催促他继续加快步伐前行,以免让天子久等了。
这时候,来路的方向上却是扬起了快马奔腾的烟尘来,而作为传召使者却是忍不住脸色微变,豆大汗珠开始从额头上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