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光是这么一条船出现,就已然足以改变和扭转一场局部战事的胜势对比了。他也不由得再度庆幸起来,至少自己还是站在正确的着一边的。
——我是水战的分割线——
而在丹徒城临江的外郭墙下大堤外,已经横七竖八散落了许多搁浅和烧毁的船只;代表着又一次乘着夜间退潮的机会,来自江上连舟登摊的偷袭,又变成强攻之后的双重失败。
而身为如今江东境内淮南军实质上总帅的左长史梁赞,也在陆地三面攻战正酣的丹徒城下,不远的京见山上接二连三的收到了江口水战中的各种消息。
“启禀左史,巢湖水师陈(垬)兵使升旗传讯,称麾下舟舶人马已然损伤过半,不得不要退出接战了,”
“洲口大寨急报,观望到护漕水师苗都将坐船翻覆,余部人船俱以四散自行溃走了。。”
“报。。就近赶往支援高邮水师已经开始接敌了。。。”
形容携雅清俊的梁赞看着远处,已经被浓重隐约的烟尘所遮掩起来的江面,终于开声下令道:
“传令上游的水寨,准备放下火船和尖木排进行拦击。。”
“传令牛头渚水营,火速升起拦江索道,掩护浮桥。。”
随着摇动的旗号传递开来,负责保护三道过江浮桥,兼带横锁江上的四重大铁链;也在岸边随着鞭策的牛马行进,而缓缓转动起来的绞盘摩擦声响中,慢慢的从滚荡的江水中带着氤氲的水汽升了起来。
光看每一根的如同人臂粗又乌光发亮的铸铁锁链,就足以将任何江流中的事物给拦阻住;然后就是岸边布置的车弩和石砲,还有满载水战兵员的快攻走舸、游艇,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但是到了这一步,也是意味着淮南水师三镇,相继失去了对于见面的主导权和控制力,而不得不转入更加被动的守势了。而在这里时候,围攻中的丹徒城依旧没有打下来。
虽然官军在勘探了丹徒的地理之后,通过不惜一切的掘穴并进战术,以两天内在渗水和塌方中损失了数百人为代价,将一条地道挖到了江边大堤与城墙西北角衔接处的相对基础薄弱处;而崩开了城防的一角。
但是,蜂拥杀进去的一营选锋之士,却又在贼军密集投射的火器打击下,死伤累累损失大半数之后,被狼狈不堪的重新驱赶了出来;而后贼军更是连夜在崩缺处构筑齐了新的内墙和防栅,变成彼此拉锯和失血的新焦点。
而达到这一步,饶是往昔筹谋无双而善于料敌于先的梁赞,也有些陷入无计可施的余地,或说是无法可想的地步了。他所面对的丹徒城中,显然是江东贼军中最为精锐和悍勇的部分了。
彼辈始终有条不紊的掌握着攻防节奏。以至于除了堂堂正正凭持悍勇的攻坚,和来回往复的对阵手段之外,就根本没有更多让人可以施展调略的余地,或是利用起来的多余破绽和弱点了。
而在南方的太湖沿岸,相继失去消息和联络的几只外围人马,连同派遣去寻找他们的人,至今也没有任何的回复和报告;这就更让人心中不安了。
虽然在他的判断当中,那主动与自己联络出兵的张自勉,身为朝廷身经百战的宿将,又有浙南地方各州号称十数万人马的支持,断然不会让太平贼那么容易脱身得归的。
这样的情况下,他就算会遇到急忙脱身来救的贼军主力,那也是往来长途的疲于奔命之下,变得师老兵敝士气不振的人马了。至少在沿江的水路输送阻绝,后方补给不济之下,这些贼军还能有多少战力呢。
而当初他在淮南境内一边坐视着,贼军肆虐江东而无所作为;一边与吕用之之辈虚以逶迤的周旋着,以为筹备开战后的粮草淄用,甚至不惜背上庸懦退缩的名声,不就是为了此时此刻么。
所以,他就算遭到太平水军的意外反攻,也并没有因此露出任何气绥和动摇的迹象来;毕竟,只要是在他手中四军五镇为主的淮南行营主力尚且完好,外围那些的杂属人马损失再多,也是无伤大雅的。
而这次令他有些意外的江上反攻,虽然堪称是唯今之势下围魏救赵,出其不意的一个妙笔;但他不认为这些贼军还有多少粮草器械的储备,可以支持他们继续战斗多久;
或者说,这也许就是彼辈回光返照式的最后一波攻势了。虽然三镇水师都表现出有些抵挡不住的势头,但是只要配合岸上的布置将它们拖住,最终也就是无功而返的结果。
所以,他甚至乘着有所闲暇之际,在帐幕下取来文房四宝,而对着视野开阔的浩荡荡将方向,练习起颜真卿的草书来。
正当他畅快淋漓即将写完一篇《大唐中兴贴》,意犹未尽添上点目的最后一笔;再度有一声拖的长长的嗓音由远及近的响彻开来:
“报。。。。急报,有鏖战中的敌船已冲破了拦江索道,向往浮桥这边过来了。。”
“什么。。”
这一刻的梁瓒却是再也没法保持城府和巍然,不由折断了手中的笔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