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在贼军入城之后那些被大肆清算公卿大臣家的漏网之鱼,失去主家被遣散驱逐的家将部曲护院门丁之属,还有脱下袍服藏匿在市井民间的京中将校军士之属,都在他的掩护下安置和聚拢到了名下的诸多产业中去。
甚至有些人还被就地安排进了巡城司和诸坊巡禁队的名目之下,而成为了替他通风报信的眼线。现在他忍乳负重等候已久的机会随着兵临城下的朝廷大军终于到来了。
当他再度从长安东北角的宁兴坊中走出来的时候,而看见高低错落的夹城尽头灯火暗淡的通化门时;他的身后已然追随和汇聚了一直浩浩荡荡的队伍。
只是居于前首的都是和张直方一样,穿着监门军袍甲而捉刀挺牌,持矛背弩的存在;而到了他们的后队之中则马上变得服色装备杂乱起来,几乎是穿什么样的行头,拿么样的武器都有。
“奉监门军葛大将军之命,率勇字营英字营,并嘉义等五坊团练前来增援。。。留司关防在此,还请效验。。”
随后,居于前首的一名军将轻车熟路一般的在城门前叫喊道。
然而通化门的门楼内却探头出来一名军校喊道:
“敢问可有中宫的均旨附上,如今乃是特殊时期,未得大内均旨的人事关防皆不算数的。。”
“我辈正是奉了娘娘的口谕才急忙前来的,信物在此,还请派人查验一二。。”
喊话的军将却是不慌不忙的道:
随即门楼内的栏栅被推开,从阶梯上就很快走下来一小队打着哈欠的士卒,为首的一名校尉身上隐然还有着酒肉和脂粉的残余气息。口中还嘟囔着:
“夜半三更的换什么防,不能待到白日里来么。。”
“实在是军情急要啊。。你没看城中多处都起了火头了么,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
这名喊话的军将却是耐心的解释道:
“自然了,娘娘也格外体恤诸位弟兄的守城辛劳,早令我等带来了许多犒劳之物,还有一些伎乐正在城边坊中候着呢。。”
“这只怕是不合规矩吧。。”
然而虽然口中如此分说,这名校尉及其身后的士卒却闻声振作了起来,连忙上前就着这灯火多看了几眼信物之后,才叹声道:
“这当就是中宫的玉符木契了。。你等且进来稍待。。”
然后他们就很快搬开了门楼内的数道防柵和拒马等物,又升起了内门的横档和栏架;让张直方在内的“援军”先头相继开了进来,这才沿着阶梯一溜烟回去通秉了。
而张直方为首的众人却也没有就此平白等着的道理,很快就在几声低沉的交待之后,各自化作数路前去分头行事了;有的掏出斧凿开始破坏附近的城防设施,切断吊装升降机关的盘索;
有的向内摸到瓮城边上,用装满石头的推车,给顶死了门闸落下来的沟槽;还有的用抱着沙土的草袋和布捆,塞住了用来放火和倾倒生灰、热油、火炭和滚水的孔洞窍穴。
而张直方一行披挂最为齐整的甲兵,则在那名军将的带领下,毫不犹豫的沿着阶梯冲上城墙上去,又严词呵斥着那些守在梯道上的守兵,待其错愕慌乱之际而几无声息的扑杀当场。
然后他们就在门楼边上夹道里,迎面撞上了打着“巡城司”和“小曹”字样灯笼的另外一队人,不由惊声叫喊和呵斥了起来:
“什么人!!!竟敢擅闯门禁之要。。”
这一刻的张直方却也认出来了,对方领头的是在自己主持的宴会上出现过,作为那位曹皇后子侄辈而在巡禁队中的曹庆选;这下就再也没有办法将其糊弄过去了。
霎那间战斗就在张直方亲手执弓射中对方胸口的那一刻爆发开来,而又在对方猝不及防的短时间内迅速以一边倒的屠戮结束当场;而城头上的守军虽然有所懈怠但毕竟也不是死人,很快就被惊扰起来,而打起灯笼和火把向着此处汇聚而来。
好在张直方带来的人手也完成了门内的作业,而相继沿着被清空的梯道干上来支援和接应,顿时就在一片怒吼厮杀兵刃交击声中,堪堪挡住了这些从城墙两端汇聚而来的守军。
片刻之后张直方为首的敢战之士,甚至利用一些城头现成的器械,给封死了门楼上下的出入门户,而令其困在内里而一时不得解脱;然后就有门楼内的守军相继探出窗来,想要跳入他们之中厮杀,却被他眼疾手快的给射翻滚落了好几个。
这时候,在他们掩护下正在忙碌作业的另一些人,也点燃了作为标示的数从火堆,而又从城头上合力托举着推出垛口洒落下去。而这从城头上豁然坠下墙根迸溅开来的残余星火点点,却也照亮了黑暗中蹲伏在护城壕钱不远处一支甲兵的前方去路。
而在更远的地方,如同轻纱笼罩之下的月色当中,更多甲光烁烁并簇拥着各色器械的队伍,像是铺天盖地的暗潮似得倒卷而来。
“这便是老夫专程令人观赏的夜景所在了。。”
崔安潜也在对着那些以观赏夜色为由,被从各自营帐当中唤醒起来各军将帅,轻描淡写的说道;还当场口占了一首诗文。
“千里惊沙眯人目,天愁地暗乌鸢哭。
铁甲霜浓彻骨寒,万马无声虎貔缩。
红弰角劲雁影高,朔风栗栗铦于刀。
衔枚夜战路如漆,冰须堕指誇粗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