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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线垂头磕在床沿上反倒醒了，忙伸手轻轻探了探窦瑄的额头，不觉得烫手，这才松了一口气。听见门外隐隐的动静，便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门廊边上，梁妈妈正就着廊下灯笼里的烛光守着一只小泥炉，红线走过去轻轻一拍梁妈妈的肩头，笑道：“妈妈这才睡了两个时辰不到，怎么就起来了？熬药的事儿让小丫头们看着就是了。你年纪大了，若是累倒了咱们这若朴苑可就会乱套了。”

梁妈妈被唬了一跳，转身待看清楚是红线后，方露出几分笑意来：“三老爷在时我便在这院子里伺候了，也是看着四小姐和七少爷出生的，则四小姐的药呀，白天让小丫头看着也算了，但是晚上若是小丫头有个疏忽打个瞌睡，火候不到岂不是害了四小姐？也就辛苦这两天罢了，算不了什么的。”

“对了，四小姐可还在发热？”

红线忙道：“没呢，我方才摸了下四小姐的额头，比起上半夜要好了许多。想来等天亮了四小姐吃了药，就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梁妈妈却叹了一声，面带担忧地道：“四小姐年纪虽小，但是她的性子最是要强，昨日那事儿她又怎么会轻易放下呢？虽然老夫人、大老爷他们都亲自来探望四小姐，安抚了她，但也明摆着不会为了四小姐去要西府给个公道了。”

红线想起窦瑄白玉般的脸颊上红肿至今还未彻底消退，气愤道：“二老太太都这样对一个小孩子动手了，老夫人和大老爷他们都还忍着不和西府翻脸，我虽是个丫鬟，也想不通呢。真替四小姐委屈。”

梁妈妈也有些不满，却叮嘱红线道：“你就算是替四小姐委屈，这些话也不可在四小姐面前说出来，还得仔细劝着四小姐一些。咱们这若朴苑里没有了大人，能倚靠的就是大老爷二老爷的怜惜了。若是四小姐心里有了芥蒂，大老爷他们那么精明的人，察觉到了就不好了。”

红线心中一凛，了然地点头：“幸好妈妈叮嘱了我，若是因我而坏了事情，那可就糟糕了。”

屋中的窦瑄将屋外两人的话明明白白地听在耳中，心中一时复杂难言。她本来以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哪怕是为了庆安堂的颜面，大伯父也不会就此罢休的，却万万没有想到，结果还是庆安堂继续忍着。哪怕大伯父他们因为愧疚对自己更加疼爱了，她也觉得不甘，甚至还对大伯父他们生出两分失望之情来。

即使窦瑄不知道如今朝堂上的局势，却也知道西府就是艘烂船，迟早是要沉的，此时不借机同西府断绝了关系，以后再想寻机会就难了。

窦瑄并不知大伯父窦淳这样做是迎合着皇帝的意思，庆和堂只是面上光，庆安堂才是太子母族真正的助力，但是却知道一点，自己所受到的委屈还不足以让大伯父窦淳和西府翻脸。

可是世上的事情哪有十全十美的呢？付出一点代价换来和庆和堂的割裂，从长远来看，是极为划算的。只是可惜，大伯父在官场二十多年，如今也算是中高级官员了，却连这一点决断力都没有，要指望他如祖父一样做到中书令这宰相之位那是不可能了。

窦瑄转而想起了二老太太陈氏。打人不打脸，两辈子第一次被人甩耳光，那羞辱的滋味窦瑄一想起来，满口小牙齿都开始磨起来了。

“大伯父他们选择了忍，我窦瑄可不会忍。陈氏，你就等着我的回礼吧。”窦瑄握着小拳头冷冷地低声道。

思量了好一会儿后，将报复的脉络理清了，窦瑄才出声道：“梁妈妈？红线姐姐？”

不一会儿梁妈妈就端着汤药进来了，红线在后头跟着，两人瞧着窦瑄好好儿的醒着，都放心了。待服侍了窦瑄喝了药，她们又劝着窦瑄再睡会儿。

窦瑄摇了摇头，让红线去守在门口，她对梁妈妈道：“妈妈刚才和红线姐姐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梁妈妈和红线的脸色顿时就变了，梁妈妈看着“啪”地跪下的红线，也跪在床前认错道：“是奴婢们的不是，晚些我会和红线一起去大夫人那儿认错领罚。”

窦瑄笑了，大大的圆眼中闪烁着一丝奇异的光芒：“我知道你们是关心我，只是以后这样的话不可以再说了。昨日折辱我打我的是庆和堂的陈氏，你们该愤恨不满的人应该是她，而非家中长辈。长辈们待我如何，我不是傻瓜自能感受到的。”

梁妈妈和红线一愣，再一想，可不是么？她们方才那番话仔细一想确确实实是在抱怨老夫人大老爷他们，抱怨他们不替四小姐讨回公道，却没有针对二老太太。但是昨日那事情最可恨的人不就是二老太太吗？

两人想明白了，脸色又青又红，梁妈妈更是羞愧地道：“老奴四十多岁的人了，却还没有四小姐您一个孩子看得清。哎，老奴真是老罗！”她看了一眼红线，“若不是四小姐将话说明了，指不定我和红线将来会因此而犯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