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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挑拨离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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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彩舍利子与红纱绸交缠在一起,而红纱绸赫然是她所穿的衣料。

好似想到什么,低头,便瞧见腰间被撕裂一段红纱绸,俨然是之前偷玫瑰金钗的时候,刻意撕下,宽大的袖口遮掩,束腰锦帛慢慢下拉,正好遮挡住那撕破的小口。

水卿衣紧紧的盯着那串失去光辉的七彩舍利,心里一沉,果然是和娘亲的事情有关联。

那么,暗中之人,为何要把七彩舍利拿出来陷害她,暴露娘亲的存在?

心思一转,恐怕是黑衣人与冒牌货通了口信,知道自己拆穿了冒牌货的身份,才有这一出?

“丞相大人什么意思?拿个假的七彩舍利子陷害于本宫么?”水卿衣望着地上那暗淡无光的舍利,眼底闪过复杂的光芒,她识得真正的舍利,而这一串是真的,却没有以往那流淌着如水光琉璃的光泽。

冯荣贵被问住,他偶然间见过七彩舍利,珠子是那珠子,但是这个没有光泽,如普通的珍珠没有多大的区别,难道真的是有人陷害?

他虽然想要水卿衣死,可是没能找出杀害女儿的凶手,她在地下怎会甘心?

水卿衣见他在沉思,水眸流转,冷声说道:“当初本宫活不过十八,便把七彩舍利放在昏睡的母后手中,而这布料也与母后身上的无二,怕是…”说到这,水卿衣意识到说了什么,赫然住了嘴。

丞相自认是个聪明人,对水卿衣话里的真假有几分猜忌,但是皇后是水卿衣的母后,断然是不会出卖的,于是,心中相信了七分。

他是当年遗留下的老臣子,自然知道水芊鸢为救女身亡,他自己也是护女之人,倩倩没有少开罪水卿衣,会因此,皇后才取了倩倩的命?

越想越觉的是如此,可皇后深的圣宠,皇上愿意为了皇后诛杀大半朝臣,若是他为了倩倩讨公道,皇上是否为为了皇后,就地处决他?

“公主的意思是皇后娘娘杀了倩倩么?俗话说,母债子还,老臣杀了你替倩倩报仇,倩倩在地下也会安心。”冯荣贵知道去找皇后赔命,断然是没有活路,不如就将水芊鸢最疼爱的女儿弄死,也能得偿所愿,死也没有遗憾。

“丞相难道不知,你一心支持的令贵妃也是杀害你女儿的凶手之一么?”水卿衣淡然处之,她知道冷雾带着人埋伏在周围,若是冯荣贵把按照她的路线走,那么…自是没必要留下隐患。

“不可能!”冯荣贵心底震惊,当场反驳,可心里却止不住的猜忌,联想水卿衣进宫后,令贵妃的种种,心里不断的告知自己,水卿衣是挑拨离间,竟隐隐相信她也是迫害倩倩的凶手。

“丞相是在想本宫挑拨离间么?你觉得有必要么?本宫杀你易如反掌,何必多费口舌?”水卿衣觉得冯荣贵倒也是个人物,处在痛失爱女的悲恸中,还能头脑清晰的和她讨论凶手,若是一般的人,早就失去理智,管你是不是,杀了再说。“你的女儿早就是令贵妃的弃子,丞相心底也明白,甄倩有身孕之事,并非空穴来风,南街街尾的宅院,丞相恐怕不陌生,何不问问甄倩的丫鬟,便可知是怎么回事。”

闻言,冯荣贵脸上流泻出愤怒,可听到后面的话,脸色阴沉,水卿衣这般说,定是有证据,可倩倩真的这么不知廉耻?

“丞相大人也知晓甄倩对宣王的心思,断不会与别的男人私通,而今遂养个男子在南街宅院,可能是有人在背后指使,而甄倩性子…单纯,怕是上当,又不愿与你说,隐瞒下来,可宴会她败露,隐在暗处之人怕甄倩搅乱计划,便舍弃嫁祸与我。”水卿衣嘴角上扬,她知道冯荣贵听进去了,甄倩在他面前太会装,一直保持着善解人意的人,她何不借此做文章呢?

“我凭什么相信你?”冯荣贵耳根子软,疑心重,被水卿衣说的有理有据,竟全然相信,可她之前也说倩倩是皇后娘娘害死…

水卿衣从怀里掏出一封协议,还有一张信纸递给冯荣贵。“口说无凭,丞相过目。”

第一张协议是令贵妃与楚慕瑾所签订,要的是水卿衣手中的龙虎令,而另外一张信纸,便是令贵妃指使人灭口的信,但是灭谁的口却没有提,所以水卿衣看到甄倩的尸首时,联想到南街宅院的男子,狗血的以为是情杀,可转念忆起令贵妃的杀人指令,隐隐觉得有关联,便留下来,等看背后之人的目地,看到冯荣贵出现,她便知道是想借刀杀人,那么她便打算将计就计,可七彩舍利,让她改变了主意。

冯荣贵看到信纸上的字迹和令贵妃的印章,心沉到了谷底,他是令贵妃的心腹,所有的事情他都有参与,而和楚慕瑾签拟协议这般大事,都把他蒙在鼓里,真的是舍弃了他?

随即快速的阅览完信纸,上面没有明确的指点杀谁,可跟随令贵妃多年的冯荣贵断然是看出来了,杀字后面花了个云朵的图标,俨然是倩儿乳名小云,寓意像云一般的纯白,愈飞愈高,暗喻身份。

“丞相,本宫虽与令嫒有些恩怨冲突,但罪不至死,本宫刚登上太尉一职,还未坐稳,只要是聪明人,断不会下手,反而要多拉拢你们,否则,即使有父皇做靠山,但也难以在朝堂占据一席之地。”水卿衣不知道她误打误撞顺手揣怀里的字条,压根就是令贵妃指使人暗杀甄倩的,根本不用多费唇舌。

朝堂水多深冯荣贵自然清楚,共分三派,一派忠心令贵妃,一派忠心宣王,中间派便是效忠皇上,若水卿衣只是做个小官职,随便选一派拉拢,便可以安逸的混迹朝堂,可她偏生是位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三公之一,且是有野心之人,没有那一派会愿意与她多亲近,走近便是选择了她,而她并没有出色的政绩,难以让人信服,就是中间派,效忠皇上的老顽固,断然也是瞧不起她。

若她此时对倩倩出手,那就是蠢钝如猪了!

“我为何要相信这纸张是不是你造假?”冯荣贵对水卿衣能拿到这机密的东西震惊,可转念一想,皇上对她多加宠溺,定是分了暗卫,让暗卫办的事。

心里对水卿衣很是不以为然,太极殿利用曹浩立威,他一直认为是曹浩故意为之,谁都明白曹浩是皇上器重之人,性格耿直,无人能拉拢,认定是皇上想要众人信服,安排曹浩演的一出戏。

水卿衣耸肩,摊手说道:“丞相不信,怕是没有得到令贵妃重用,只是她的一颗棋子罢了,连字迹都不识得。”

协议是北辕尘给她的,而那张纸是一直看守在晨曦宫的隐卫把信鸽打下来,冷雾描摹了一份绑在信鸽身上,送了回去。

不管是哪一件,她都不可能说出来。

“你——”这句话无疑像是一柄利剑,戳进冯荣贵的心窝子里,冯荣华虽是他的妹妹,却是没有血缘的妹妹,他心里一直把冯荣华当成妹妹,怕是别人不一定啊!

冯荣华一下子苍老了十来岁,两鬓白发隐现,觉得这么多年来,他选择了一条没有回头的不归路。

“丞相想要报仇,以你一己之力,怕是无能为力。”水卿衣好心的提醒道。

冯荣华浑浊的老眼蓄满悲伤,哀戚的望着僵硬了的甄倩,狠狠的闭上眼,挣扎的说道:“公主先前说凶手是皇后。”

“我也没说不是。”水卿衣眼底含笑,愈发觉得挑拨关系什么的有趣。

冯荣贵心一沉,皇后…令贵妃…有何牵连?

“公主,皇后娘娘不可能是与令贵妃合作。”冯荣贵坚定令贵妃与皇后是死敌,后宫女子哪有情谊?

“没有永远的敌人,亦没有永远的朋友。”

“你与皇后关系亲厚,如今倒是托出皇后娘娘是凶手的话,我如何相信你?说不定是你拿了令贵妃的信纸,抢先一步下手?”冯荣贵没有失去理智,整件事透着蹊跷。

“丞相难道没有发现母后自宴会出现,与令贵妃‘和善’的相视而笑?更何况,为了自己的利益亲生的孩子都能弄死,我为何就不能自保托出没有母女情份的人?”水卿衣刻意模糊最后面一个字,她说的是没有情分的人,可不是指自己的生身娘亲,至于冯荣贵如何想,便不再她的范围内。

冯荣贵努力回想,确实是有这一幕画面,浑浊的眼底闪过晦涩难明的情绪,水卿衣比他想像的还要心狠手辣,若是他咬定要杀她,替母还债,是否就会帮他对付傅琴和水芊鸢?

“皇后娘娘我要杀是不可能的,那么,公主就对不住了,要怨你就怨皇后。”说罢,阴冷的朝身后的死士下命令。

水卿衣怎么会不明白冯荣贵心中所想,她要的便是如此,冯荣贵手中掌管先帝一支死士,怕是令贵妃不知晓。

“丞相要动手很简单,只是看你愿不愿意。”水卿衣心中冷笑,怕是冯荣贵以往对先帝很忠心,如今,也只不过被权势蒙蔽了心,才会走到这一步,如今,他为了报仇连命都豁出去,没有顾忌的人,势必是一把锋利的剑,用他来对付令贵妃,傅家和傅琴怕是在朝堂不好过!

“你说。”冯荣贵看着甄倩胸口的黑洞,仇恨侵蚀着他的神经,心底飞快的有了打算。

水卿衣忘了眼四周的人,附耳说了几句,浅笑道:“这要看丞相是否真的一心想要帮令嫒报仇,与令贵妃撕破脸的决心了。”说完,径自大摇大摆的离开。

冯荣贵望着水卿衣离开的身影,兀自沉思,良久,才开口说道:“水卿衣暗杀倩儿,福祉,你去宫中送口信给令贵妃,让她拿主意替倩儿报仇。”

福祉点头,连夜去了宫中。

……

紫苑殿内,水卿衣躺在贵妃榻上,吃着坚果,冷雾在一旁打扇。

“主子,你太冒险了,若是冯荣贵没能听进去您的话,可就危险了。”冷雾想着外面围着的死士,惊出一身冷汗。

“你不是来了么?”水卿衣毫不在意的说道。冯荣贵不是以前效忠皇帝的冯荣贵,他是狼子野心,本就不打算留下他,成就令贵妃的一大助力。如今,倒是好时机,让他们狗咬狗。

“主子!”冷雾冷漠的脸更冷冽几分,若是她没有寻去呢?

“行了,我自是有办法脱困。”水卿衣眸眼深沉,她替冒牌货树敌,不知道她能抵抗多久?还是会把暗中之人拖出来?

冷雾不再多言,正要去准备香汤,便听见水卿衣说道:“冷雾,你描摹那纸条时,可有可疑之处?”以她对冯荣贵的了解,若没有绝对的证据,是不可能相信冷贵妃杀害甄倩。

“纸条上有个云朵状的图标。”冷雾也有些不解,忽而,忆起调查王都臣子的资料,随即说道:“甄倩的字是水云。”

水卿衣颔首,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扶椅,闭眸养神,忽而,张开眼,侧头问道:“可有百里玉的消息?”

冷雾摇头,大主子去了神医谷,他们没有接到消息。

“你去写封信给百里玉送去。”水卿衣心底不安,指使着冷雾写信,顺带把今夜看到的黑衣男子写上去,询问他可认识南街宅院里的男人。

她总觉得那抹背影极为熟悉,想要想起来,却又模糊。

蓦然,水卿衣回忆起当时梁上男子的那抹阴邪的笑,与脑海里的人重叠,失声呼出:“乔非!”

冷雾猛然回头,心紧紧的提起来,脸色有些波动的说道:“主子,你说这一切都是乔非在推动?”

大主子端了乔府,唯有乔非逃离出来,他来南诏报复,也极有可能。

“你叮嘱百里玉注意些,乔非擅用歪风邪门的东西,特别是蛊虫。”水卿衣脸色大变,把整件事情串联起来,想到逃离的乔芯,心里隐隐不安,脑门露出冷汗,紧紧的掐着扶椅说道:“你让百里玉不用来南诏,孩子好了之后去北苍,把乔芯给控制住。”

冷雾颔首,如今阿恨守着乔芯,可他的性子,着实不靠谱。

水卿衣起身,去了雪临行宫。

看着提笔书写的北辕尘,在烛火摇曳下,那俊逸的容貌敛去平时的淡漠疏离,晕黄的火光拢在脸庞上,柔和了冷硬的线条,散发着暖意。

水卿衣就着软塌坐下,没有出声打扰北辕尘,愣愣的想着他们的相识,明明是自己手段残忍的斩杀他的爱宠,而他也想着法子要从她这报复回去,可所有的一切,皆因她中蛊而改变,这个对她有恨的男人,愿意为她做所有的一切,只要是她的心愿,可这样好的男人,她不能成全他的心意,又如何能糟践了他?

去雪临为皇,对两人好,对雪临苍生更是有了依托,北辕尘虽然没有野心抱负,但是有责任心,身在其位谋其事,只要他登基为皇,定能心怀天下。

水卿衣看着他写的出神,忽而对纸上的事物感觉好奇,于是鬼使神差的起身,走到桌案前,目光随意扫去,平静无波的眸子掀起狂澜。

“啪嗒——”感觉到有阴影拢来,北辕尘抬眼,便看到面色微变的水卿衣,手上的狼毫掉落在桌案上,墨汁撒了一片。

“你来了?”北辕尘张了张嘴,敛好微微失态的神色,云淡风轻的收拾桌上被墨汁渲染的纸张。

“北辕尘,你到底要做什么?”水卿衣深吸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喉咙发紧的说道:“南诏不需要你,有我父皇,有国师,我更不需要你,我有百里玉,有忠心的属下。雪临需要你,他们需要一个忠孝仁义的皇,心怀天下,不会昏庸无道,残酷暴戾的皇,可你明知如此,还要你父王上书让楚慕顷为皇,你是想要雪临覆灭,置百姓如水火?”

水卿衣紧紧的闭上眼,她是自私的,她利用了北辕尘对她的情谊,登基为皇不会对南诏和百里玉为敌,但是最主要的是他会是一个好皇帝,若真正的意义只是在于控制,那么她可以提拔百里玉安插进去的暗桩。

“妆儿…”北辕尘没料到她如此激烈的反应。

“北辕尘,你不是担起守护楚氏江山的职责么?庄妃肚子里的皇太子需要你,你可以辅佐他,而不是交给楚慕顷,你是想要葬送掉楚氏江山?”水卿衣厉声控诉,若是如此,她便只好另谋出路。

好似看出了水卿衣的想法,北辕尘神色黯淡,起身说道:“妆儿,那些都不是我要的,镶金错银,宝光流转的龙椅,它确实很诱人,可不是我的归路,说它很大,能掌控一国之人的生死,说它很小,只能容纳一人,终其一生也只是孤家寡人,若注定我一生孤寡终老,我也不愿守在那冰冷森寒的宫闱。”说着,冷清的面容染上清愁,轻轻徐徐的说道:“妆儿,即是你的意愿,我怎么就随意的把它推给一个人,楚慕顷,他只是一个傀儡。”

水卿衣说不清楚心底是什么滋味,她知道北辕尘如此的目地,可她真的不愿困死北辕尘。“你能掌控他,不代表别人亦不能掌控他,北辕尘,我们这一生除了朋友,再无其他可能。你是雪临世子,我是南诏公主太尉,根基尚不稳固,若你随在我身后,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岂不是害我?”

北辕尘脸上微微发白,他明白她坚决的背后含义,轻笑的说道:“尘这一生本就不打算娶亲,而是是个意外,即使没有你,我也不会娶其他女子,随在你身边,只是想要助你一臂之力,若雪临世子的身份成了你的阻碍,那么,神医谷弟子的身份,如何?”

“你…”水卿衣被他油盐不进的态度激怒,甩袖打算离开。

“妆儿,给你!”北辕尘从怀里掏出瓷瓶,放在水卿衣的手心,她手掌上温热的触感,让他不舍放开,可是,这不是他能贪念的。

“北辕尘,我不值得。”水卿衣微微阖眼,转头,错开他的视线。

“我也觉得如此,可控制不住。”北辕尘轻笑出声,脸上浅淡的笑容,清美的如同夜里绽放的昙花,虽只有一瞬,却美的在心尖刻下痕迹,成为永恒。

许多年后,水卿衣想到北辕尘这一抹笑,心底泛起浓浓的感伤。

水卿衣脸一黑,尼玛,这意思是他也是迫不得已?那干脆把那颗乱发情的心毒死算了。

“想要留下来,也不是不可,看你自己的本事,南诏有一场科考,你可以参加,但是必须易容不能透露身份,最好是打入令贵妃那一派,给我来个里应外合。”水卿衣眼底流露出精光,朝堂许久未来新人,她不可能把人安插进令贵妃那一脉,只有靠科考,还没有选好人手,北辕尘便撞了上来。

心思一转,觉得有必要把管乐引到南诏来,说不定可以日久生情。

“好。”北辕尘想了想,觉得如此也好,只是…凝神望着那张如画容颜,心口微缩,流淌着丝丝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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