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先回宫了。”说着,水卿衣转身,朝门口走去。
北辕尘望着她的背影,紧紧的攥紧拳头,控制住将她留下来的冲动,直到快要看不见她的身影,忽而开口说道:“你教我学会了嫉妒。”
是的,他嫉妒百里玉,嫉妒他能拥有她的美好。
水卿衣脚步一滞,轻叹一口气,低声说道:“我不希望你学会仇恨!”
爱而不得,因爱生恨,太可怕!
“我会学会珍惜。”北辕尘紧紧的锁住那抹即将融入夜色中的身影,干涩的说道。
珍惜?
珍惜这一切来之不易的缘?
水卿衣苦笑,仍旧没有思索出他话里的含义,摇头消失在暮色中!
……
回宫,水卿衣并没有等天亮去找水澈,而是直奔乾清宫。
至从第一夜水澈和冒牌货宿在乾清宫,水澈半夜离开后,第二日便遣人收拾了浅荷殿,让冒牌货搬进去,并没有让水卿衣搬出紫苑殿。
水卿衣点了小德子的睡穴,避开巡逻的侍卫,潜入寝殿内,看着身着底衣,坐在床沿的水澈,定定的站在门口。
“来了,怎么不进来?”水澈刚睡醒,声线低哑醇厚,带着一丝魅惑。
水卿衣撇了撇嘴,跨步进来,水澈已经披上了袍子,等着水卿衣说明来意。
“你为何没有与母妃住在一起?”水卿衣眼底蓄着满满的笑意,揶揄的说道。按理说他把冒牌货当成了娘亲,十五年后的重逢,那是*,为何他们两个就像是烈火烧着了湿柴呢?怎么点,都烧不着。
“咳咳…”水澈尴尬的轻咳,别扭的移开视线,清着喉咙说道:“半夜三更来看父皇,不会是太想念父皇睡不着,顺道偷窥来着?”
水卿衣脸上的笑容一僵,终于明白了水冥赫为何那么自恋了。
“是呀是呀,一日未见父皇,就好比三日没吃饭,没想给你逮着了。”水卿衣调笑,后面的话题气氛较冷,活跃一下也是不错的。
“贫嘴!”水澈毫不客气的戳穿道:“是为了你母后之事?”
水卿衣垂眸,点头,正色道:“您知道母后是假的?”
“没有,感觉不对,近日来她的举止古怪,尽管有时与鸢儿举止相同,但是后面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却像是她的本性…本性…对,她就像刻意在模仿你母后,可每当我这样想,心里却升腾起一股荒缪感,感受我她就是鸢儿。”水澈神色忧伤,正是她身上的气息不对,他才没有碰她。
“父皇,那你又何必委屈了自己,亲自送上门来的免费女人,不用白不用,反正你也不是清白之身,生了几个儿子了。”水卿衣故作轻松的说道,心里却在想着母后那样的人儿,明智父皇有那么多女人,还是死心塌地,是古代的风气么?
与形形色色的女子分享一个男人,这就是古代女子的悲哀!
水澈不悦的蹙眉,呵斥道:“胡说什么呢?”
“难道不是?”水卿衣撇嘴,都生出两个儿子了,还能狡辩?忽而,忆起水冥赫的话,思索着问道:“父皇,为何水冥赫说儿臣欠他,只要他一句话,儿臣便会嫁给他?”
水澈一怔,随即淡淡的睨了水卿衣一眼,沉吟道:“确实如此,若不是他…便没有你的存在。”
水卿衣眉头微微绞拧,照这样说来,确实是欠他的,可什么事欠了他?
“你母后当年怀孕,还被囚禁在雪临,我带着当年的大将军陶涛秘密潜进雪临相救,可却队伍中有细作,被楚南擎挖了陷阱等着,若不是陶涛舍命相救,你母后便会被吊在城门射死。”水澈神色恍惚,陷入了当年那场乱战中。
水卿衣思绪一转,错愕的看着水澈,失声说道:“水冥赫是陶涛儿子?”
是了,也只有这个可能,自己才会欠他,可为何水冥赫长的像水澈呢?特别是那一双桃花眼!
“对,赫儿是太后的侄孙,太后姐姐的孙儿。”水澈没料到陶涛殒命,他的妻子也跟着殉情,姨娘承受不住打击,病逝,只留下几岁的陶泽,后接进宫改名水冥赫。
水卿衣了然,确实是欠他的,几条人命就这样转眼间没了,他失去了温暖的家,接进宫却要处处警惕防守,未免一个不注意,便在阴谋算计中丧生。
“所以,你把他当成继承人培养,而后打算把我嫁给他,来尝还恩情?”水卿衣叹气,那日后该如何面对水冥赫?把皇位让给他是不可能的,那就只好请他去翠竹楼咯。
“鬼丫头,人家还嫌弃你呢!”水澈眼底含笑,眉宇间却有化不开的伤,若不是他,母后也不会把恨转移到鸢儿身上,以至于更加的反对他们在一起。
“那是他眼神不好,你闺女天生丽质难自弃,谁不见了,都是一步三回头?转眼四处打听我的住处?”水卿衣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看着水澈抿唇浅笑,走到他身边坐下,掏出瓷瓶扔在他手中。
“鸢儿可没你这般自夸,你的性子也不像朕,难不成是你母后在雪临有身子,被楚南擎自夸的性子传染了?”水澈轻轻敲打着水卿衣的额头,嘴角泛着笑意,透着丝丝苦,又夹杂着点点甜。
闻言,‘轰’的一声,水卿衣脑子有一瞬的空白,怔愣的望着水澈说道:“我是你女儿?”
水澈点头,不明所以的斜睨着水卿衣。
“亲生的?”水卿衣难以置信,当初母后有身孕还囚禁在雪临,怎么转眼就是水澈的孩子了?
“你之前以为是谁的?”水澈眯着眼,危险的看着水卿衣。
水卿衣脖子一缩,直觉她说是楚南擎,水澈二话不说,会把她的脖子拧下来当球踢。
“楚南擎能生出你这么好的孩子?”水澈轻嗤,俨然知道水卿衣脑瓜里的想法。
水卿衣脸一黑,她的自夸绝对是像他!
对自己是水澈的孩子,也没多大的反应,震惊过后,便觉得理应是如此。
“水墨是谁的孩子?”水卿衣想到那白嫩的水墨,叹了口气,不知他与她最后会不会成为仇敌?
“你别想太多,父皇只有你一个孩子。”水澈叹息,宠溺的摸着水卿衣的头,他这辈子最亲密的两个人,都与他分散十余年,现在还不容易回来一个,他该知足么?
睨了眼手中的瓷瓶,拔掉木塞,看也不看直接倒进嘴里。
“不怕是毒药?”水卿衣心底百味陈杂,是令贵妃与别的男人生的么?可是不像,令贵妃的神情,她俨然是把水墨当成父皇的孩子,难道是水澈动的手脚?
“毒死也好,便可去见你母后了。”水澈脸色流泻出解脱的笑容,大约是药效起了作用,眼底的迷雾渐渐散去,一片清明。
水卿衣嘴角蠕动,终是什么也未说,她来此的目地也就两个,一个是水冥赫带来的疑惑,一个是提点他冒牌货,既然都知道了,那么便没有留下来的必要,起身离开。
走出宫殿,在回廊转角处看到冷雾立在树下,笼罩在阴影里。
“晨曦宫传来消息了?”水卿衣心里冷笑,看来冯荣贵还是没有完全信任,来试探一下,恐怕他要失望。
“是,丞相遣人进宫报丧,令贵妃嫌晦气,三言两语打发了相府管家,冯荣贵得知了消息,安置好甄倩入殓,便打算去见兵部尚书。”冷雾蹙眉,冷声说道:“主子,白日里兵部吏部尚书结亲,属下按照您的要求,把东西给了兵部尚书,当场把孝敬傅臻的千年红珊瑚给摔了。”
水卿衣嘴角抽搐,有些惋惜,不过对制造出来的效果还是相当的满意,估计等会冯荣贵便会和兵部尚书连成一气,对她是好事。
“走,回去睡觉,明儿个看戏!”水卿衣轻快的哼着小调子,朝紫苑殿而去,没有发觉花廊下那闪着幽光的眸子。
……
翌日
晨曦宫内,哭喊声一片,冯荣贵换着一身素衣,跪在令贵妃跟前,两眼通红,悲伤难以自抑的哭泣。
而闻讯赶来的冯荣华,也是捏着帕子,擦拭着不断垂落的泪水,一边哽咽的说道:“倩儿那孩子命苦,前不久才发生那样的事情,今日却传来噩耗,福薄啊!”说着,呜呜的哭出声来。
令贵妃脸色阴沉,额角突突的跳动,大清早的就来她跟前哭丧,触她霉头,冯荣贵她也忍了,她娘也缺心眼的来插一脚。
“倩儿的事,本宫也惋惜,舅舅可知道是何人动的手?”令贵妃阴柔的话语里透着关切,可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哀伤动容。
冯荣贵抬手用袖摆拭掉泪水,带着浓厚的鼻音说道:“是皇后,是她杀了倩儿。”语气中带着蚀骨的恨意,如饿狼般凶狠的眼神瞪着令贵妃,似要将她生吞。
令贵妃眼皮子一跳,心里有些慌乱,别开头,不去看冯荣贵吃人的眼神,故作镇定的说道:“皇后?皇后为何要杀倩儿?她与倩儿那孩子无冤无仇,一定不会,在王都,唯有水卿衣与倩儿结仇,会不会是她动的手,嫁祸皇后?”
冯荣贵心一沉,眼底闪过阴鸷,果真如水卿衣所想,令贵妃会替皇后开脱,把罪名推到水卿衣头上。
“琴儿,你怎么知道?”冯荣贵敛去心头的思绪,惊愕的说道:“我赶去时,倩儿还没有断气,说是皇后。倩儿都没了,她不可能会瞎编捏造。”
令贵妃心头一跳,赶忙问道:“她可还有说什么?”心下却寻思着那人动手该是干净利落,怎么还没死透呢?
“没有,只是说要我找琴儿帮忙,除掉皇后。”冯荣贵心沉到了海底,没料到他背叛皇上,一心支持的外甥女,却是一头白眼狼,他没有了利用价值,便毫不留情的斩掉。死死的攥着拳头,强压下想要杀了傅琴的冲动,对冯荣华说道:“妹妹,妹夫深得皇上器重,你可以让妹夫探探皇上的口风,煽动大臣劝谏,皇后娘娘中了妖邪之术,要巫女驱邪气。”
冯荣华泪眼朦胧,递了个眼神给傅琴,沉默了半晌,适才说道:“长乐刚来宫中,傅臻便有所得罪,皇上正在气头上,已经冷落了傅臻,他门下几个得意的学生,还没有批下职位,怕是被卡着了,若是他此时再去劝谏,会不会又走上十五年的旧道?弄得人心惶惶?”
“妹妹难道让倩儿白死?只不过是驱邪气,又不是要皇后的命!”冯荣贵赤红着眼望着冯荣华,狠辣的仿佛她便是仇人。
这样的讯息让冯荣华心尖一颤,连忙摇头解释:“没有的事,哥哥你还不清楚皇后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当年只是有大臣口误说了一句皇后娘娘,便被灭九族,我们说皇后中邪,岂不是又要闹得王都血雨腥风,若是只有我们傅家冯家倒也好,就怕连累了其他无辜的臣子。”
“那好,等下我与妹夫一同去面圣。”冯荣贵毋庸置疑的说道,铁了心要豁出去替甄倩报仇。
冯荣华急了,暗斥冯荣贵是个疯子,频频对令贵妃使眼色,可令贵妃仿若没有瞧见,轻轻吹着茶水的雾气,浅饮慢啜的品茶。
“哥哥,此事事关重大,我们没有证据指证皇后娘娘是凶手,就算倩儿说了,可现在也是死无对证,你莽撞的去,岂不是送死,到时候倩儿的大仇未报,你倒是丢了性命。”冯荣华苦口婆心的劝慰,真怕他到时候去,捎带上傅臻,不但傅家完了,还会连累了琴儿。
冯荣贵冷笑,狰狞愤怒的指着令贵妃说道:“我就知道我没有了利用价值,你们现在恨不得撇清了关系,更别说是替倩儿报仇。当初傅琴入宫,可是我鼎力支持,替她拉拢不少大臣,如今,倒是个废棋,既然你们不想帮我,那我自己去,死了也就一条老命,只是…可惜了墨儿的大业。”
‘啪!’令贵妃神色一冷,阴柔的扫过冯荣贵,看着他满脸的决绝,眼底闪过狠毒。
“哥哥…”冯荣华心中一凛,这是威胁?他死了也要拉下傅家这一脉?
“母亲,你别多说,既然舅舅认定我们冷血无情,那便由着他去。”令贵妃扫过尖利的指甲,轻轻的抠着案几。
冯荣贵眼底的恨意敛去,苍凉的大笑几声,敏感的感觉到有人朝这边聚拢,心里想替水卿衣鼓掌,傅琴所有的反应举动,皆被她算计在手,和她为敌,胜算太少。
“娘娘,既然你觉得老臣无用,那老臣便只好把手中的三千死士交给宣王,怕是他一定会替老臣报仇。”冯荣贵心中无限悔恨,为了权势,泯灭了良心,到最后遭到报应,非但没有荣华富贵,反而落得无子无后无人送终的下场。
令贵妃诧异,没料到先帝的死士交给了冯荣贵,细长的眼打量着冯荣贵,看着他手上的令牌,心一沉,倒是没有想到,他也藏的挺深的,递了个眼神给冯荣华,示意暗处的隐卫退散。
“哥哥,瞧你说什么话,琴儿也是恼你不把她当自己人,当年我们就说了,只要傅家在,定然不会亏待哥哥,不就是替倩儿报仇?我们也没说不答应,只是要好好的计划一番,不得鲁莽行事。”冯荣华也暗暗心惊,没料到这个看似文弱的冯荣贵,竟然握有三千死士,足以瞧见他有多深的城府,这么些年来,一点破绽都没有露出来,也别怪他们狠心,到底他也是留了一手,真真是人心隔肚皮啊。
冯荣贵质疑的看着他们,思索着话里有几分真假,并没有急着开口说话。
令贵妃见此,眼眸暗了暗,开口说道:“舅舅,皇后最在意的是水卿衣,只要抓住她,不怕不会落网。”
冯荣贵迟疑,随后敌不过心中炽烈的仇恨,急急的问道:“那我们怎么做?”
“舅舅,你手中不是有三千死士么?他们都是先帝培养的精锐,只要善用设伏,不怕抓不到水卿衣。”令贵妃眼底蓄着笑,深处却潜藏着几不可见的杀气。
“如何设伏?水卿衣她可精明着。”
“琴儿知道方法,已经让人去请她的表哥,只是手头缺人手,舅舅把死士借给琴儿几日,琴儿定当把水卿衣和皇后交到你手中!”令贵妃眼底闪过算计,循循善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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