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善的说辞,让李青愣了一下,随即坐在户曹让出来的位置上,看着沈耘吩咐掌柜再度切来一些羊肉,这才带着几分勉强的笑容,跟随沈耘吃了起来。
酒足饭饱,沈耘这才被李青带着,到了业乐镇的公廨。不似那蒋知县一般,李青是个享受生活的,何况这公廨也没有多大,所以此处倒是颇为整洁。到了后堂,李青谦恭地让沈耘坐在主座,这才略带小心地问道:“县尊,方才说要来看镇里的户籍田亩,下官这便去将卷宗文书取来。”
“李监官,不必了。此次本县前来,便将县中关于业乐镇的所有卷宗都带来了。你且差人告知镇里所有村庄的耆老村长,让他们来一趟这里。我有事要与他们商量。”
听到沈耘的话,李青略带试探:“县尊,可是要如前日告示所言,清查田亩?”
既然人已经到了这里,沈耘也就不再隐瞒,点点头:“不错。”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李青感受到了沈耘花中的不可置疑。
既然沈耘有命,李青也只好匆匆走出去,将公廨里所有的差役都派出去。随即返回后堂,陪着沈耘喝茶闲聊。
时间匆匆过去一个多时辰,公廨前从不同方向赶来十数辆骡车。车上坐着的,都是差役陪同的老人。等这些人全都走进前堂的时候,得到通报的沈耘这才带李青与户曹来到前堂。
十几位老人此时正在议论纷纷,见一个年轻的官员居然走在李青前头,倒是也颇为好奇。正不知要称呼沈耘什么的时候,李青出言提醒:“这位便是我安化县新任知县,今科传胪。你等还不快来拜见。”沈耘的面孔确实年轻,哪怕这些老人们躬身作揖,心里想着的依旧是他的年龄。
“诸位快快请起,李监官,让差役们给大家上座。”
沈耘如此招呼着,看着所有人都坐下,这才说道:“今日前来,其实是要告知诸位,县里自今日开始,便要重新清查田亩。大体的方法,且说与诸位听一听。首先,无主的土地,但有人耕种的,县中可以视为垦荒。只要荒田亩数不超过永业田的一半,县里都可以给你等登记造册,今年荒田赋税减半,明年开始全额收取赋税。”
荒地的所有权归属不定,因此沈耘这算是给耕种者送了好处。只要登记在册,就受官府保护。
“其次,有主的土地,却被无由侵占的,土地无条件返还主家,同时还要赔偿土地侵占期间所得。拒不偿还者,视同盗窃。”
这一条可是将不少人吓了一跳。盗窃乃是重罪,谁想因为这点事情就被杖责然后流放。不得不说,沈耘这几句话,可是让这几位老人心里重新定义了沈耘。先前还以为这位挺仁厚呢,谁想到手腕也是这么狠辣。
说完了第二条,沈耘开始说第三条:“有主的土地,若是清查时发现主人已经死亡,或者撂荒超过三年,便要将土地收归县里,待到秋后招纳一批佃户转为崇宁户。诸位到时候要负责监管这些人,同时调和他们与乡民的关系。”
三条说完,甚于便开始笑眯眯地看着这些人。
看到谁都没有想说点什么的意思,沈耘点点头:“好了,说完了这些,咱们聊聊业乐镇需要本县为你们做些什么。不论是教化,还是水利,又或者哪个村的鳏寡孤独需要县里送些钱粮去的,都可以敞开了说一说。”
提起这个,还真有人就站出来说话。
开口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老人家。想来也是经年久日在地里劳作,花白的头发,脸上满满的沟壑。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沈耘,带着几分迫切地说道:“县尊,小老儿也是迫不得已。咱们北安村的沟渠,真的要好好修一修了。”
沈耘眼睛一亮,总算是出来一个敢说话的。登时温言安慰:“老人家,你且仔细说说。”
“咱们业乐镇啊,是依延庆水而建。只是镇里十多个村子,也不可能每个村都落在延庆水周围。咱们北安村就算是最倒霉的一个,距离延庆水足足四里地,偏生中间还隔着一道不大不小的山。咱们之前用的水渠,都是范相公时候留下来的。可是这么多年过去,早就因为早些时候一场大地动,将沟渠给毁了。”
沈耘明白了。
四里地的沟渠,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尤其是还要经过小山,这工程量便不是一个小村子能够负担得起了。点点头,沈耘答应:“老人家,你看这样如何,到了秋收之后,本县派出五十石粮食,一百两银子,招纳你北安村以及附近的村民重修沟渠,这样如何?”